大力说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他自从自己的良人难产而亡后,心里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妻子在他怀里祈求的声音随时在耳边响起,这也给他带来深深的负罪的感觉。
后来,也有人向他提亲,劝他续弦,他也再没同意,他是害怕,害怕再看见妻子临死前的眼神。
太阳已经升起三竿,将两人的身影印在地上,拉的老长。两人一个默默地站着,一个默默地坐着,都没有说话的欲望。
对匈奴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给匈奴造成多大的损害,他不知道,但给自己这个国家带来的伤害他是清楚的,因为,他的门客来自各个阶层,可以说他比他老爹更清楚国家的现状,他也是极力反对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没必要一定要用生命去填。和亲,听起来好像很残酷,但和亲的对象是皇室,是公主、是郡主,这是她们的宿命,和平民无关。
“你还是娶了吧”刘剧首先打破沉默,女人难产是生死关,他知道,但这是女人的劫,是天注定的,于人无关,就是在皇宫也不敢保证绝对安全。但被饿死却是人为因素,不能因为怕难产而不给女人活下去的机会。
“不!”大力用衣袖擦干眼泪,口气很坚决的说。
“他的父亲真的活不久了。他得的是痨病”刘剧注意到在石碾子的边缘,有一些血迹。
“你怎么知道?”
“你看这。”刘剧指着刚才那个人起身用手撑着的地方,有些殷红,血迹还没干透:“他在咳血”
“真的没法治吗?”
“就是在宫里,太医们也束手无策,是绝症。”
“唉~~”大力深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对于这家人他只能表示同情,别说太医,这个村里现在连一个郎中都没有,原来是有的,可人家早搬走了。现在村里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一个字“扛”,天不收,算自己命大不该绝。
“主人,可以用朝食了”内伺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在刘剧的背后,轻声的说。
“知道了,下去吧”刘剧摆了一下手。
朝食依旧是汤饼,什么是汤饼,就是把小麦磨成粉做的类似面条或面片的东西。刘剧一个人在屋内用饭,而大力、内伺和两位公子就围坐在院内的石磨上,一人一个大土碗,抱着碗,自己吃自己的。
大力注意到,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好像不太正常,有些呆呆傻傻的样子。
“太子不会有个傻儿子吧”这是大力的第一个感觉,这个念头刚升起,赶紧摇了一下头,把这个念头甩掉,端起大黑碗,把整张脸埋在碗里,以免被发现,就是傻子也不会当面说人家的儿子是傻子。
“大力叔,吃完饭要干啥活?”小不点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端着碗秃噜秃噜猛喝的大力,感觉很奇怪,吃饭就吃饭,你秃噜个什么劲,汤饼不是很难吃,但也没好吃到那么夸张的地步吧?为了把大力的嘴从碗里拔出来,小不点主动跟大力说话,本来是要遵循食不言、寝不语教导,可这秃噜声也太震撼人心了。
“收麦子。”大力也不得不把嘴离开碗沿,看了一眼小不点,倒不是对自己的秃噜声打扰到别人的进食感到不好意思,而是感到很有意思,居然一个最不能干活的人主动要求干活。
“我帮你”小不点毫不犹豫的答道,收麦子是什么活,他不知道,但一定要阻止他把嘴插进碗里。
“你帮我?哈哈”大力哈哈两声,果然没功夫发挥嘴巴的第一功能,很仔细地看了小不点一眼,然后才说:“你还真帮不了我。”
“为啥呀,我不会吃闲饭的”
“你看叔叔的手,收麦子是要用手薅的,你的手细皮嫩肉的,可干不了这个”大力终于把手里端的碗,手里拿的筷子都放下了,把一双手伸给小不点看,这是一双满是老茧的手。
“干嘛不用镰刀?”内伺可是一个有眼力劲的,脑瓜不灵活,怎么会被分配到太子身边当差,一愣之下就明白了这个机灵鬼的意思,皇室子孙会在意你有什么样的手么,他是在意你影响了他用膳!于是,就接过话头,让小主人有个顺畅的用膳环境。
“镰刀?很多年前就不用镰刀了,连刨地的锄头都是木头的了,你看看我的家里,还有一件铁器吗?”大力测过身子,用他满是老茧的一只手指着放在屋檐下的各种农具,对那个内伺说道。
“为什么不用铁器了,不好用吗?”没话找话的内伺,很努力的装傻卖呆,他又不是天生富贵,要是自己是富贵人家,怎会挨一刀之苦,失掉做男人的尊严进宫当阉人,自己怎么会不知道铁器比木器好用?说实在话,就是让大力多说话,最好在小主人吃完饭前,别吃饭。
“都被衙门收走了,除了锅。”大力顺嘴答了一句,把身子转正,伸手就要抓放在石台上的碗筷。
“那那那……”看见大力把手伸向碗筷,内伺急的汗都快出来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会给主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的,你着什么急吃饭嘛:“锅,对了,锅,你干嘛不用锅做一把镰刀?”
这句话刚说出口,内伺倒是把自己下了一跳,自己说的是什么呀?咋自己都听不懂了,但话已经出口,又不能解释自己是乱突突的,只好做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什么,你说用锅做镰刀?”这回,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内伺,真是让大力迷惑了,也忘了去端碗了:“锅怎么做镰刀?锅还能做成镰刀?”
“你看,锅是什么做的?”内伺都要憋出内伤了,没办法,这个话题必须接下去,说话才说目的,具体说什么不重要。
“铁呀”大力一脸的崇拜,今天可遇到高人了,铁锅也能做镰刀,再也不用用手薅了。自己都薅了几十年了。
“那镰刀是什么做的呢?”
“也是铁呀”
“这不就对了,它们的本质都是铁,对吧”
“对呀”
“只是形状不同,对吧”
“对呀”
“这不就结了,锅和镰刀没有本质的区别”
“接下来呢?”
“什么接下来?”
“锅怎么做成镰刀?”
“锅是锅,干嘛把锅做成镰刀?没锅咋煮饭,你说是这个理吧。”
“你不是说用锅做镰刀吗”
“我怎么会说这么没脑子的话,这不是扯淡吗?我是说把锅卖了,买把镰刀。”
“那用什么做饭啊?”
“再把镰刀卖了买锅呀。”
“啊?”
“啊什么啊,你不吃饭了?都凉了。”一顿的胡言乱语,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终于看见小不点放下了碗,把筷子整齐的落在碗旁边,说明他吃完了,内伺也终于缓了一口气。
https://jiwufengbao.com/book/40895/1156358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