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英还注意到,下坡的地方有条小径,只要沿着那条小径,似乎就能钻进石壁上的缝隙里去。
歇够之后,他俩再度启程,沿着那条蜿蜒曲折,时断时续的小径前行。小径两旁是树木和秃石,彼此交错,不好认路,却还算好走。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俩总算走完这段路程。立于石壁跟前,稚英这才发现那条开在壁上的缝隙算不上宽,可也不窄,通过一匹马绰绰有余。
?己说的“山庄”果然就在石壁后面,钻过去就到了。
不过,稚英并不认为这地方只是一处普通山庄。
而且通过石缝时,稚英分明感觉到有人在窥视着他们。可当他暗示?己,这地方好像有人在看着他们时,这丫头却十分轻松地对他说这“没什么”。
结果也的确没什么。
这段相当险要的通道他们通过得十分顺利,连个打招呼的人都没出来。
现在,稚英发现他们是钻进了一条山谷。一条夹在两壁——也许还不止两壁山岩里的闭塞峡谷。
这谷地更像一处山坳,四面全是陡壁,除了经过那道岩缝,从别的方向根本难以抵达。稚英心想,若非事先知道森林中竟藏着这么个地方,恐怕谁也找不到这里来。
这片山谷里大大小小少说有十几户“人家”,其中最大一户是座庄园,门口有大大的牌坊,上面用金丝楠木做了牌匾。牌匾上题了两个鎏金大字:泉庐。
?己告诉稚英,这名为“泉庐”的庄园乃靖北府别院。
原来这里是侯爷及其家人狩猎休养之所。这泉庐共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房间,以及数口凿岩打造的温泉汤池,平常由一帮仆役管理。
许是没想到小郡主会忽然驾临,一番错愕之后,一干仆役在上了岁数的老管家指挥下,乱糟糟地开始给暖炉添柴生火,冲洗泉池,并给卧室点上熏香。厨房也着手准备膳食,忙得不亦乐乎。
?己没介绍稚英的身份,这里的人也没问。
管家宋伯年近八十,走路颤颤巍巍。了解情况后,他马上叫了两名家仆过来,准备搀扶?己。不料还没等靠近,?己已一把抓住稚英,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拐杖。
稚英不好推托,只好任她拽着,扶她进屋。
因为没有医官——实际上是?己阻止了管家去请,稚英只好在一名女仆带领下,去往相距不远一处堆满各式药品和器材的库房里替?己寻找治疗外伤的药膏。
好在他对外伤所用药品十分熟悉,很快便找到了被制作成干燥颗粒状的外敷丹药,并熟练地在药臼里将其兑酒捣碎,制成方便敷用的糊状,然后取了现成的皮敷,又在那名女仆带领下,把调配好的药糊和裹伤皮敷给?己送去。
女仆带着稚英穿过两道厚厚的木门,进入一条墙上砌着大理石的过道。沿着这条只有火把照明,没有一扇窗户的过道,越往前走越感觉闷热。稚英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身衣服在这里要受罪了。
很快,他俩来到一处四壁开着好几道门,每道门上都挂着布帘的开阔石厅。
这里摆满藤编的,高高低低的柜子和条凳,仿佛一处大型更衣室。让稚英受不了的,是这里几乎热得要让人喘不过气来。女仆躬身撩开其中一道布帘,请稚英进去。
稚英擦了把汗,迈步而入。
布帘后俨然是间有着宽大泉池的浴室。
此时,温泉池已开始蓄水,热腾腾的泉水汩汩注入水池,使整个石室弥漫着水汽。
“你该换身衣服再进来的。”已经换好宽松罩袍的?己一脸诧异地打量着稚英。
见两名女仆正替?己测试水温,稚英一时有些难堪。
“我,我该出去等。”他说。
“不,你得先帮我把药敷上。”?己一本正经的说。
稚英认为这种事自己不方便,而且她那脚伤也不需要再怎么处理,只需敷上药就行。
“你说过的,要帮我治疗。”?己却记得这事,“而且你也该洗洗。”
“我?跟你一起?”稚英被吓了一跳。
“想得美。”?己娇叱道,“咱俩不在一个池子洗。不过,最好先给我把药敷上。你不知道,这会儿越发疼得厉害了呢。还有就是你最好换上薄些的衣服再来。他们都给你准备好了。”
“就不能找个女仆或别的什么人帮你敷药?很简单的。”
“简单?”?己一脸诧异,“你是说,女仆能够代替大夫?若是那样,天下岂不乱了套。”她理直气壮的说,“再说了,我脚上的伤口还需要清理呢。你不会这么不负责任吧?”
负责任?为什么该我负责任?稚英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应答。
但他知道拗不过这丫头,只得老老实实帮她清理伤口,敷药。
这口池子四周是一圈光滑石台,一张竹榻搭在池边。
?己此时坐在临水竹席上,一条腿浸在水里,轻轻敲打着,却露出另一条光光溜溜的小腿。稚英还没见过女孩儿这副姿态,而室内闷热,更令他呼吸不畅,大汗淋漓。
?己看在眼里,于是语带戏谑道:“唉,要不,还是把你那身兽皮脱了再来吧。”
“不,不用,很快就好。”稚英说。
除了脚踝肿起那处红包,这丫头的腿白白净净,苗条细长。不,有几道伤口。稚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专注于腿上伤口。
该死,不是让你去看她的腿。
“这就行了。”完事后,他拭了把汗,陪笑着说,“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形同密窟的浴室密不透风,无处可去的水汽蒸得他浑身冒汗。
我真该听从建议,脱掉这身厚袄,更换上丝薄罩袍再来服务。他在心里默不作声地埋怨自己鲁莽。
“这里太热了。”他一边擦汗一边对?己说。
“赶紧去洗吧。你的池子就在隔壁。看样子,你还从没在这么热的地方待过呢。”热气熏蒸之下,?己自己此时也已脸色绯红,就像喝醉了酒似的。
“我是没在这么热的地方待过。”稚英一边收拾药膏一边不停擦汗。
“一会儿你可以出去外面逛逛,外面没这么热,而且风景不错。我跟他们交代过,你可以在谷里四处走走,不会有人为难你。本来我应该陪你的,不过,瞧我这脚,”说着,?己抬起那条有伤的腿。
“嗯,看见了。”稚英不知所措的说,“刚擦了药,最好别沾水。”
?己柳眉一掀,看了看稚英,又认真看了看自己那红肿的脚踝,忽然娇嗲嗲的问:“如果我保证不把脚浸在水里,可以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吗?”
“当然,泡多久都行。”稚英说,然后便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身后随即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中满是得意,满是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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