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货也要完蛋了,都是钱呀。”张菊芬伸腿抵住洗衣机,然后蹲下开始清洗大肠。
这个姿势怪别扭的,让她的腰部老伤隐隐作痛,她不得不隔一会就握拳捶打后腰。
对,还要有一台洗衣机!方远暗暗记下,看到老妈辛苦样,说:“妈,你去歇歇,我来洗。”
“玩你的去,别捣乱。”
方远嘿嘿一笑,开了后院门出去了。
“菊芬,儿子说要帮你,不是好事嘛。”
方文化用火钳把灶膛里烧的正旺的稻草拍拍平,余烬焖饭刚刚好,火要是大了,饭会糊。
干完这些,他走到妻子身边,帮着她稳住洗衣机。
“小远能有这个心,我就算没白养他。”张菊芬叹了口气,“他还能开开心心玩几天呢,一毕业,就只能跟我学杀猪了。起早贪黑,又累又脏,可不知道啥时是个尽头哟。”
方文化嘴唇翕动几下,终究没有开口,关于儿子的未来,他实在找不到比杀猪更光明的路径。
……
……
方小亮家在村东头的河边,孤零零的两间二层楼,和左右邻居隔的很远。
门是关的,方远绕到一扇透着灯光的玻璃窗前,敲了敲。
“哪、哪个——”
方小亮的声音有点发虚,像是做坏事被抓了现场。
“是我。”
“小远叔呀,你等等,我马上来。”
房间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后,门开了。
“哈哈,你刚才在数钱吧。”
看到方小亮额头有汗,脸色发红,方远打趣道。
“小远叔,你神了呀!”
神什么,我刚才也数了好几遍,方远的脸不由一红:“嗯嗯,小亮,你换的什么票子?”
“一毛的。”
“你小子真有志气呀,过几天你就有一百、二百了,你哪去换这么多一毛的,再说厚厚的一堆藏哪去?要是给你妈抄到了,你就哭吧!”
一百、还二百?!方小亮被方远描述的美好前景惊呆了,他张大嘴,嗬嗬嗬的吐着气,好半天才醒过神,欢喜又烦恼的拍打额头:“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呀!”
“随便花,不过也别像个财主一样,小心露马脚。”方远指着台上的闹钟,“明天早上四点钟来我家,有肉吃的,吃了我们早点出去,争取跑个两趟!”
……
……
第二次去白莽河龙王潭捞铁是七月七号,那一天,方远跑了两趟杨度铁厂,捞了六千二百斤,挣了二千七百九十块,给了方小亮三十五块钱。
方远把早上吃剩的卤猪头、大肠带到了船上,中午的时候,就用船尾的土灶热热,买来一瓶啤酒、几瓶汽水,和方小亮美美吃了一顿。
肚子里填饱了肉,杨度镇上的小吃就没有了诱惑,加上方小亮坚决认为,花个四五块在街上吃太不划算,所以方远额外又给他五块钱。
……
堂屋墙上的日历被一张张撕下,当方远撕下那张印着七月十四日的日历,他的捞铁生涯结束了。
老爸去街上换班,老妈还没到家,趁这个空当,方远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捧着纸盒,盘算这九天的收获——
捞铁五万三千四百二十斤,一共挣了二万四千零三十九块,刨去给方小亮的二百三十块、买烟的三十块和小吃饮料十二块,纸盒里还有二万三千七百六十七块!
这是个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数目,抵得上爸妈杀猪两年半的毛收入(这个时期的农村,杀猪是很挣钱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更没想过会拥有这么多钱,他幸福的快要晕眩,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富有的人。
方远把纸盒放在床底,又在上面压了一只厚木箱,像是怕纸盒会长了腿自己逃走。
躺在枕头上,方远满足的叹息,他的心已经无法容纳这巨大的喜悦,迫切希望爸妈能够分享和骄傲,他更渴望能从爸妈的脸上看到真正的、轻松的笑容。
可惜还要再等上一天,那就忍忍、再忍忍,方远想象着他计划成功的那一刻,想象着爸妈被这份喜悦冲击后,各种惊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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