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顶镇是个大镇,自古有水码头、米码头之称,它的街道沿河岸而建,曼延好几里路。
“张先生上街了?”
张焕生笑着点头。
“张先生,你边上的小伙子是谁?”
“我外孙小远呀。”
“哦哟,这么大啦。一表人才呀,工作了?”
“才十七岁,准备读高三,在他们市中读书。”
“张先生,你外孙有出息,明年肯定一个大学生。”
“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张焕生脸上的每道皱纹都漾着笑意,他掏出好烟,客客气气的递给对方。
一条街只走了一小半,同样的对话就重复了几十次,可张焕生仍乐此不疲,直到第二包烟空了,他才心满意足。
瞅着方远身上的衣服,张焕生皱起了眉头:“小远,你妈这个妈是怎么当的,不知道给你买几套合身的衣服?”
“外公,这可不能怪我妈,谁让我个子长得快。”
“走,外公给你买几套。”张焕生从兜里摸出一叠钱塞给方远,“这一千块是外公给你的零花,藏藏好,别让你妈给发现了。你妈从小就这个脾气,有九分想凑一毛。”
“外公,我有钱。”
“你妈能给你多少?这些年,你妈和你爸都不容易。”张焕生搂住方远,凑近他耳朵,“外公存到了五万块,这钱将来只给你一个。”
“外公,这不好吧,我大姨、二姨、小姨她们——”
“我把她们养大成人,又把她们风风光光嫁出去,我和你外婆又不要她们养老。我的钱给谁,还要她们管?”
“外公,表姐妹们要说你偏心了。”
“我就偏心了,小远,外公同意药店返聘,就是为了给你多存点钱。”
浓浓的溺爱包围着方远,看着面前这个执意要给予他所有的老人,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倾吐感:“外公,明年我一定要考个大学!”
“考个中专,外公也会很高兴。”
“不,我要考大学、名牌大学!”
“好,有志气!小远,等你明年考取大学,外公给你摆酒,咱们去镇上最好的饭店,风风光光摆上几桌酒!”
买了几套新衣服,张焕生叫方远赶紧换上,他正准备再去买上一包好烟,就看见药店的同事慌张张跑过来。
“张先生,你在这儿。”
“有啥事?”
“徐老二又来店里闹事了。”
“上次不是给派出所劝回家了么,怎么又来了?”
“张先生,这种山上下来(刑满释放)的人不讲理的。”
“走,去看看。”
方远一路跟着,一边问药店的人究竟咋回事?
原来徐老二的妈前几个月因为咳嗽来药店找外公看过病,老太太年纪大了,上个礼拜一觉睡过去就没有醒过来,徐老二以此为借口,前几天来店里闹,说是外公把他妈给治死了,后来派出所来人把徐老二给劝走了。
今天,徐老二喝了几口酒,拎着一包药,说是他妈没吃的人参,要退给店里。哪里是人参?就是他自己山上挖的不值钱的党参。药店当然不肯,徐老二就借酒撒疯,堵住店门,指名道姓要找张焕生来赔钱。
药店门口聚了一堆看热闹的,见张焕生过来,人群闪开了一条道。
“老东西,你知道来了?”徐老二劈手抓住张焕生的胸口,嘴里骂骂咧咧,“你个老东西,把我妈给治死了。”
“胡搅蛮缠!你妈死于心肌梗塞,跟我前几个月开的祛痰止咳药有啥关系?”张焕生涨红了脸皮。
“我这个人大人大量,我妈死了也就算了,老东西,你卖给她的药要总要退吧?”
“一派胡言,党参能治咳嗽?”
“什么党参,上好的人参!花了我三百多块呢。”
“药方呢,发票呢?”张焕生仍很镇定。
“谁知道这死老太婆塞哪去了。”徐老二手一挥,“我不管这么多,总之赔钱就算,不赔,我跟你这老东西没完!”
“徐老二,快松手。”
“徐老二,你要讲点道理呀。”
“徐老二,张先生的医术大家都是知道的。”
边上人看不过眼,纷纷出言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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