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茉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
心脏像是个土砌的悬崖,周羡话落瞬时,泥土轰然坍塌。
他半戏谑的语气,“还是说,尹世雄是你新找的金主?”
够了。
她太累了。
“周羡,你送我就是为了羞辱我的吗?”
周羡眉间浅笑了一下,但笑意不达眼底,“我的时间有限,想救远发建设,上车。”
在池茉决定背负父亲的巨债那一瞬,娇纵任性就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只是她从没想过,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说救她的那个人会是周羡。
车从市中心驶入高速,池茉觉察出是往郊区开的,过了几个出口转弯,渐渐驶向山区,车流也越来越稀疏。黑色幻影行驶在暖白色路灯之下,山路并不崎岖,但路蜿蜒绵长,一路都不见对面有车行驶过。
陌生静谧的神秘感加重池茉的紧张不安。
幻影从山路驶出,进了住宅区的大门,停在了一幢别墅前。
下了车,周羡右手插兜迈长腿疾走,池茉脚步踉跄跟在周羡身后。走了几步,周羡突然停下回头,“害怕的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家养蛇了?”池茉反问他。
周羡不屑地以沉默否定。
“我只害怕蛇。既然没有,我没什么可怕的。”池茉一双鹿眼轮廓深邃,在夜色中更显纯净而明亮。
门口于恒拿着伞跑出来,“周老师,雨还没停,您怎么能…”于恒话说一半,视线略过周羡身后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一身狼狈,却依然让于恒觉得这脸和身材惊为天人,仿佛一支大雨肆虐中被打弯了腰的蔷薇。
“这位小姐是……”
周羡脚步不停,微微转头目光瞥了一眼于恒,声音冷淡,“叫医生过来。”
“周老师,您哪里不舒服吗?”于恒跟紧了周羡,担心地问。
周羡没回应,只看着于恒的目光淡淡向侧一转。
于恒会意应下,先一步离开。
池茉不知道周羡什么时候在南城安了家。
她记得上一次见他,还是刚在马德里读皇家芭蕾学院的时候托人买到vip票,一个人偷偷跑到巴塞罗那听音乐会。
直到音乐会尾声周羡才到场,两个人只是打了个招呼,他浅坐草草听了片刻就离开了。
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周羡,池茉已然觉得很不真实。
这里环靠南山,周围除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包围外没有其他建筑。
空廓的大厅,高级黑色的装饰风格,无主灯的墙面布光,池茉心里无端被陌生的神秘感压抑着。
所有墙面通体黑色,一张深墨绿色绒面长沙发极醒目。茶几上摆着的黑色凹形圆底石头摆件,让池茉想到嶙峋陡峭的悬崖。
她不确定一个人长期待在黯深色空间里,是不是真的有益音乐创作。
周羡仰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姿态随意放松,“如果你想先换件衣服,可以用二楼的洗手间。”
“不必了。”池茉摇摇头,虽然周羡看似把选择权交给她,但她只觉得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和当下的环境给池茉的感觉一样,冷寂惝恍,没有温度。
周羡开门见山,“我可以以个人名义还远发建设的欠债。”
他的目光平静淡然,像是在谈一桩稳赢的生意,他是完全主导的一方,池茉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颗筹码。
池茉目光平静,已经猜到结局,只等他宣判。
“以人抵债。”四字落下,周羡敛眸看她。
“要…怎么抵?”
“游戏规则由我来定,你只需要好好配合。”
人的底线可以无限降低,碎了的尊严可以踩得更碎。
池茉自己选择跨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和第三步就无关紧要了。
周羡起身径直走向吧台,背对着她,给自己倒水,“现在的远发建设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避之若浼,你去周公馆,不过是对青梅竹马的周瑟还抱有一丝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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