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鸾捏着信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记得你七岁之时,我曾和你说过的话吗?神归天地,体托山岳,人固有一死。”
神归天地,体托山岳……这八个字就是当年武鸾七岁时,陪着她长大的一条黄犬老死后,武青安慰她所说的话,老爷子详细地向她解释,阿黄虽然已经死了不会再汪汪叫了,但他的灵魂已经回到了天地之间,身躯埋葬后,也会变成这洛青峰的一部分。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武鸾都会站在风中看深林飒飒,那随风而动的树梢,像极了阿黄摇动的尾巴;那风入林间的低啸,更是恍如阿黄被自己欺负之后的低声呜咽。
而现在,爷爷也不在了。
武鸾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起来。
轻轻放下信笺,武鸾抹了把眼睛,再次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颤抖着拿起了那薄薄的一张纸。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眼见着因果缠身、不可或免,爷爷心下竟是比往日平静了许多,很多事情也终于看得开了。”
“因果缠身固然可怕,但若是一味地畏首畏尾,人活这一世,又与这洛青山上的一秋草木有何分别呢?”
“从今往后,爷爷就不在这山上,鸾儿若是想下山,那就随着你越大哥去吧。”
“你小时候,爷爷总担心你重蹈覆辙,而待你年过及笄,爷爷这才明白当初你爹的感受。”
“过去种种已成往事,鸾儿你身上的因果已断,自此也不再需要顾及什么了,若有所愿,尽管放手施为,爷爷都允了。”
“心中千言欲说,落笔无字可写,鸾儿已经是大姑娘了,这次爷爷就不唠叨了。”
“最后只望鸾儿答应爷爷,日后许笑不许哭,这一世身在红尘,平安喜乐。”
“武青绝笔。”
短短的一封信,寥寥几句话,武鸾竟是几次哽咽难抑,而在见到最后的一句话时,她一面拼命点头,一面努力地让自己嘴角上翘。
但……怎么都翘不上去。
放下信笺,这一刻武鸾终于再也忍不住,她伏在了桌子上,终于痛哭失声。
不知何时,越泽风已经站在了武鸾的身后,眼见着武鸾小小的身躯伏在桌上,他迟疑了片刻,终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武鸾的后背,让她的气顺些。
而这一切,武鸾恍若未觉。
看到了桌上信笺的寥寥数语,越泽风心下不禁慨然——在他的房间里,也有武青留下的一封信,那封信却与这封截然不同,洋洋洒洒间竟全是对越泽风的叮嘱,虽然话语繁多、事无巨细,但言辞之间满是小心翼翼的恳切。
勾勾画画之间,越泽风甚至可以想象出武青那个倔老头伏案书写的模样。
而在那封信的最后,他还将自己最宝贵的法器所在的位置也告诉了越泽风,极尽托孤之意。
现在看来,武青这副在自家孙女面前不善言辞、嘱托越泽风的时却事无巨细的模样却突然多了几分可爱——也许,这就是男人对亲情的表达吧。
思及此处,越泽风终是忍不出叹了口气。
欲修天道,先为人道……这个道理自己前生明白的太晚了些——相较之下,因果缠身的武青却做得可比自己强上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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