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老先生看来,这些谣传是不值得驳斥的,事实摆在这里,砦司令的地方自治不但搞了,而且一直搞到了今天,如果没有蒋委员长的赞同或者默许,能办到么?!
砦司令由蒋委员长谈到了自己:
“那么,同学们要问了,砦校长,你是咋着想起来搞地方自治的!唵,这话问得好!问得好哇!本校长搞地方自治是被逼出来的!你们的孙副校长孙老先生知道,二十年前咱广清八县是个啥模样!那是月月过大兵,年年闹匪患呀!兵就是匪,匪就是兵呀!十一年秋里,一个带眼镜的麻脸旅长带着千余号败兵,窜到咱地面上来了,冲着老少爷们要粮要饷,不给就杀人、烧房子!还真烧了几家。本校长火了,拼着一死发动广仁、清河两县的民众,和麻旅长的大兵开了战,提出了个联庄自保的口号,结果不但灭了那帮败兵,还拉起了民团。周围村寨的乡亲一看本校长有一套,就拥护本校长做了司令,就参加了本校长的联庄自保,因为有了当初的联庄自保,所以才有了咱今天的地方自治。今天咱这自治地盘有了八个县,县县修河治水,筑路改土,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嘛!八县境内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嘛!这些,日后孙老先生还要给你们细细讲的,本校长在这里就不啰嗦了!”
孙老先生认为,他完全应该按照以往的惯例,今天在这里讲,由他先讲,这样砦司令就无须多费这么多口舌了。
砦司令今天有点怪,来得这么晚,又把以往的仪式程序全打乱了,莫不是……
砦司令一脸庄严,根本看不出什么“莫不是……”。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支撑着桌面,环视着台下的学生,把中气十足的声音灌满了整个操场:
“你们来到这里,就要好好学习,别看这里只是个师范学堂,可它是咱广清八县自治地区的最高学府!你留过美利坚的学,留过英吉利的学,留过十国八国的学,本校长一概不认,只认这个天义师范!要想在咱这地方混事,就得给本校长到这儿来学,学地方自治!在这里,你们是本校长的学生,出去以后,你们是本司令的属下。当然,喽学成之后,并不是都要你们去当兵,你们有人要跟我学着带兵,有的要去当教书先生,有的要去做保长、甲长;教书的就教地方自治,当保长、甲长的就实施地方自治,带兵的就保卫地方自治。好了,本校长的话完了。”
砦司令“啪”的一声,重重地将拳头击在桌子上,有声有色地结束了训话。孙老先生意识到自己该站起来了。
老先生站起来,扶着桌子,颤巍巍地宣布:
“全体起立,同唱《地方自治歌》!”
扁脸教务长手一挥起了头:
“‘裂河两岸物华天宝’,预备唱!”
台上台下的歌声顿时响了起来——
裂河两岸物华天宝,
奎山深处人杰地灵。
地方自治承托天佑,
太平盛世赛如文景。
千河万溪流向大海,
青山绿地万世永存。
地方自治救我民国,
普天同庆万民欢欣。
滔滔河水终有源头,
巍巍群山必有依凭。
地方自治幸得实现,
全靠圣明的砦司令,
全靠圣明的砦司令。
在“全靠圣明的砦司令”的响亮歌声中,典礼终场,砦司令率先离座下台,副校长孙老先生和扁脸教务长紧随其后。孙老先生以为砦司令会象往常一样和天义师范学校的师生们共进午餐的,不料,砦司令竟率着副官长刘景瑞、手枪队长鲁保田在台下向他拱手道别了。把砦司令载到天义师范来的黑颜色司蒂倍克,又把砦司令吞进车肚子里一溜烟开走了。
孙老先生感到不可思议,进而认定砦司令今天碰到了不小的麻烦。砦司令的麻烦也是他的麻烦,他儿子也做着副司令哩!出于对砦司令和对自己儿子的双重关心,老先生在手枪队的卫兵全部撤走,砦司令的司蒂倍克冲出校门望不见踪影后,才拖着拐杖走上高台,有气无力地向操场上的学生们宣布解散。
砦司令和天义师范师生共同拥有的节日,算是被司令自己糟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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