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还不用他来教我,等打完湖南,我自会派人去联系郑成功,到时从东西两面夹击,不愁广东不破。”李定国冷哼一声,微微昂头,不以为然道。
“可是......”靳统武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转述道:“秦王说郑成功靠不住,自身都难保,不能指望他来夹击清军。”
李定国听罢,不由得微微皱眉,心中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扭头看了看窦名望,欲言又止,又看了看靳统武,然后又问道:“还有什么吗?”
李定国其实心里也不确定郑成功是否可靠,但若是自己陈述利害,邀请他东西两面,水陆并进夹击清军,然后共享广东,难道不是于双方都有利无害吗?郑成功怎么会不来?
就算到时郑成功只是拿下潮州一府,也远比现如今被困于金厦两座孤城要好得多啊!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堂堂国姓爷想不明白?
而且,无粮如何养兵,又如何练兵,无训练有素,能战敢战之大军,又谈何恢复河山?
对于这种有些微妙的气氛,窦名望和靳统武都已经习惯了。若是这两位军中的最高统帅意见有分歧,起了争执,除了南府刘将军,何人能插嘴?
“秦王说他已经派遣使者前往广东沿海诸岛,去联系陈奇策,邓耀,陈上川,以及陆上的王兴,暂时投清的郝尚久等人。还有,如今寄居于郑成功辖下金厦的张名振、张煌言等鲁王旧部,也已经以皇上的名义派遣使者前往征召。
秦王还说:若是能争取到他们南下广东,就算郑成功不来,汇合广东沿海义军,也足有三四万水师,除去家属老弱,精兵也有上万,到时借郝尚久潮州反正之机登陆,东西夹击,水陆并进,兴复广东必能成功。”勒武统又继续说道。
这就是一个通读史书的现代人,开了上帝视角之后,对于局势的清晰认识和全局考虑了。
无论是广东沿海的陈奇策,邓耀等南明军旧部,还是王兴,郝尚久等土著军头,孙可望都知道他们反清的立场是否足够坚定,是否腾得出手来。
原本历史上,李定国联系郑成功的时候,其部刚刚经历了和清军的血战,损失惨重,急需休整,而且还在和清廷谈判,趁此时机抢夺粮草赋税,恢复元气,哪里还有余力支援李定国?
而那个时候,张名振已经病重,张煌言领着尚未被郑成功吞并的旧部活动于浙江舟山,长江口等地,作用微乎其微。
其实,鲁监国政权留下的文官武将,诸如如张名振、张煌言、徐孚远等人,是比郑成功更效忠于永历皇帝,南明朝廷的。只是由于江山阻隔,自身力量又不够强,既没有根据地,处境相当困难,也没有正确的指导,以至于这支还有相当实力的鲁王旧部一直没能发挥相应的作用。
但是从他们希望同郑成功保持良好关系,共赴国难,和防止郑成功将自己有限的兵力悉数吞并,撇开永历朝廷同清朝媾和这两点来说,这绝对是一支可以争取的力量。
对于广东以及更远地区的情况,李定国其实并不清楚,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非常低效,而且不准确,这也是他听完了孙可望的这份信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原因了。
其实正如前面所说的那般,兄弟两人的关系现在还没那么差,此时更多的是什么私下的不服气,还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如果孙可望不撤去冯双礼大军,刘文秀的儿子不来散布谣言,孙国主不趁着李定国广东大败之时派兵进入广西偷袭阻滞,李定国不直接去安龙救驾,两人也不至于撕破脸皮,倒戈相向。
但这些都是两个人努力了整整四年,昏招迭出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李定国之所以沉默不语,甚至还有些微微叹气,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这个义兄说得真的有几分道理。
李定国心里之所以对孙可望不服气,其实还有一层原因:他觉得他自己才是“挽狂澜于既倒”的诸葛亮,“一匡天下,尊王攘夷”的管仲。
说得更直接一点,李定国想做的是忠君爱国的一代名臣,而不是曹莽窃国的奸佞之辈,这是他和孙可望在政治上最大的分歧,几乎不可调和——凭什么孙可望能做皇帝?
“将军,你是觉得秦王的计划不妥吗?”见靳统武停了下来,李定国眉头紧锁,气氛一时僵硬,窦名望忍不住拱手抱拳,出言相问。
而停下来思考了一番,想起了和孙可望这几十年兄弟之情的李定国,闻言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两位心腹退下。
而靳统武见状,也是欲言又止,便直接将信摊开,放在了李定国的面前。
等两位心腹走出书房,关上了房门之后,李定国看着信上最后的几行字,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匡扶天下,恢复河山,无定国不可,无可望亦不可。唯吾等兄弟同心,方能驱鞑虏,挽天倾!望弟弟定国知:兄非曹莽,帝非昭烈,勿信小人言,多读武穆书!
附武穆词半首,与吾弟共勉:‘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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