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用人,嬴政的表情有些僵硬。他身边可用的心腹之人太少,可以说独木难支,这也是他自己心知肚明的软肋。
李斯看出了嬴政脸色的变化,怎会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于是说道:“说到用人,王上一定是觉得无人可用,孤掌难鸣吧。”
“正是。”嬴政摇头道,“各宗府都在不停地招募宾客,扩充实力。对于寡人,他们可能会做到有事必应,但终究不是一呼百应。寡人的嫡系势力终究还是太少了。一旦面临危局,自保都难。”
“王上可知,为何《灭六国策》里唯独没有提到用人之道?”李斯问道。
“那部书里确实没有提到用人之道。”嬴政说,“难道先生还有另一部书,针对用人之道的?”
“呵呵,看来王上喜欢草民的书。”李斯笑道,“但这次怕是让王上失望了,草民没有针对用人之道单独成书。之所以未在此书中提及,是因为当时成书时,还未决定为王上效命。不同的君主,所体现的用人之道肯定不会相同,即使写在书中,也是只能适合一个或少数几个人。况且,用人之道,其实就是推动君主达成‘人和’这个因素的主要手段。而占据天时,地利,与不占天时,地利所应该采用的用人之道,也是不一样的。”
“确实无法一概而论。”嬴政点头说,“那先生认为,寡人应该如何用人呢?”
“其实作为君主,想用好一个人,无非三个步骤:识人,断人,驭人。”李斯说道。
“何为识人,断人,驭人。”嬴政一幅求贤若渴的表情。
“遇到一个人,首先了解他,然后判断他适合何种职位,最后完全掌控他。”李斯解释道。
嬴政听的很认真,点点头示意李斯接着说。
“识人,除了了解此人的出身,家境,学识等外界因素外,最主要的应该是判断此人的忠诚度,衡量此人是否可用。”李斯继续说道,“再通过此人展现出的德行,才华,来将其放置在最恰当的位置,做到人尽其才。最后通过官爵,俸禄,甚至家眷,来将其控制在可约束的范围。”
嬴政听到这里,如久旱的大地突然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先生说的这些,能否汇集成册。”嬴政想起了上次的《灭六国策》,说道,“关于这些道理,先生写出来,寡人细细品读。但当前,寡人迫切想知道该从何入手,该用哪些人。”
嬴政显得很急切。各国的君主都以寡人自称,但任谁都不想真的做孤家寡人。
李斯笑了笑:“王上不必急躁。天下贤士竭可招揽,若以天下一统为最终目的,草民建议,先从军权入手。吕相邦虽然大权在握,但军权并未独揽。大秦忠国之士甚多,但忠君之士较少。王上的当务之急,是培养手中有些军权的忠君之士。”
“忠君之士……”嬴政口中低声念叨着。
李斯点点头,说道:“同样为忠,忠国与忠君的目标却不一样。忠国者,可为自己的国家或者民族流血、断头,任凭这个国家换了几任君主,其做法都是一样的。而忠君者,则是忠主,即使君王战败逃亡,忠君之人也会跟随主人亡命天涯。”
嬴政缓缓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朝堂上下,皆为忠臣,可他们忠的是国,忠的是大秦,忠的不是寡人。原本寡人以为这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王室一族其实就是忠国之人的代表。”李斯悠然地说,“嬴氏是大秦的王族,地位高贵,把持着大秦的社稷。各个封爵都有自己的领地甚至军队。在王都居住的,也大多官居要职。王子之间虽然在继承王位的问题上互有争夺,但也只是内部争端,其整体忠心毋庸置疑。王上该做的,首要就是收拢嬴氏宗族之心,展现帝王之姿,使其终于君,其次才是忠于国。”
“宗族之中,多为寡人长辈,平日里对寡人敬畏有佳,但见面机会又不多,实在分别不出何人可为忠,何人可为贤啊。”嬴政说出了这几年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嬴政出生在赵国,并不是宗族的长辈们看着长大的,对他不是很了解。他十三岁即位,宗族的长辈们对他都是臣下对大王的敬畏,大事小事也多是去找吕不韦商议,最后太后只要点头,事情就算定了。他们与嬴政的接触确实不多,骨子里还是认为嬴政仍然是个孩子。而接触少,互相之间的信任程度,自然就少。
“王上敢于向吕相邦证明王上已然成年。”李斯收起了笑容,“却不愿向自己的血脉亲族证明王上已然成年,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明君贤主的准备么?”
李斯这一反问,把嬴政问的愣住了。是的,他那天连仲父都试探了,就不能试探自己的族人吗。如果从忠的角度讲,又有谁能忠的过自己的嬴氏一族。可以说王族都忠于国,只要在其中挑选能够忠于自己这个大王的,就没问题了。
“恕草民直言之罪。”李斯又说道,“近几代的君王在位时间较短,朝堂不稳。若不是吕相邦,各王子间的王位之争,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很可能会惨烈的多。而王上已然在位七年,朝纲已稳,正是收拢人心,树立君威的最佳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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