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想,一个不留心着了这个女人的道,莫非此行已成竹篮打水之势,莫非一定要角逐于拍卖场不成。
可是那里变数太大,即使最终能够通过竞价胜出,也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不行,既然来了,就得争取一下。
他打定了主意,看着云蕾笑道:“本来是我请客,不成想被女士捷足先登,这样吧,赏个面子,明天中午我回请。”
云蕾笑道:“钱总有此美意,本该承情,奈何儿子一人在家,我们出门多日也不放心,已经订好了明天上午返程的机票。既是朋友,相聚的机会有的是,您说呢,钱总?”
按说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该作罢。
然而钱坤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深知错过了今天,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遂笑道:“既然如此,今晚必须给我个机会,提前为你们夫妇回程饯个行,可以吧,女士?”他说着话悄悄地捅了下雅量。
雅量没等云蕾开口,抢先说道:“钱总此来只是为了交个朋友,既然是朋友,见外可就不好了。”他这话明着替钱坤掩饰真相,暗地里则是挤兑欧亦然必须承这个请,否则不够朋友了。
欧亦然看了云蕾一眼,心知无法推脱,笑道:“那就叨饶了。”和钱坤、雅量一行握过手,道了再见,便和云蕾出来,打了车回宾馆休息。
一进客房,欧亦然不禁笑道:“看不出啊,原来你撒谎就跟吐口水那么容易。”
云蕾迥然一叹:“那钱坤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看来今晚还得费点神应付呢?”
“依我看,他已经没有了那种得之而后快的底气了。”
”难说,生意人追求利润,心黑脸厚,为了达到目的,可能会不择手段。”
“唔,你怎么会有如此看法?”
“男人喝酒到了七八成的时候,大多本色毕露。可是我看那钱坤,神态间难掩鹰视狼顾之色,言谈之间头脑清晰条理分明,不像是饮了大半瓶白酒之人,城府之深令人难窥项背,着实是个不好应付之人。”
欧亦然一谔,说道:“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一件事。钱坤中途出去接过一个电话,适逢我上洗手间,见钱坤是站在走廊的拐弯处。此刻想来,那个位置是最不易被人偷听到通话内容的。”
“他那么一个小心翼翼的人,处事应该很低调才对。此番不远千里撵了来,其情可悯,其心显露无遗。”
“话说欲速则不达,可他明知此理,却为什么还是要急于得到这枚错币呢?”
“无非两个因素,一是存在着巨大的利润空间;二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商人追求利润无可厚非,至于是否怀有其他目的,眼前也只是推测,不妨且行且看,反正我这里已经签了委托合同,旦夕之间不是说转让就能拿出来转让的。”
“我们做的最到位的,莫过于早早的签了合同。这样既占据了主动,又避免了中途摇摆,或许还能够就此试探出钱坤最终的目的呢!”
“对,虚与委蛇是目前对付钱坤最好的办法。”
“只是让雅量为难了。”
“这没什么,谁让钱坤晚到了一步呢!”
“嗯,这大概是天意吧!”
“如我所料不差,晚间钱坤必定摊牌,还得想个好的借口才行。”
“不用那么费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钱坤只要一提错币的事,你就唱红脸,我就唱白脸,总之就是一句话,合同已经签了,只能在拍卖会上凭实力说话。反正我们又不欠他什么。”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欧亦然调侃道。
傍晚,丽景大酒店的客房里,钱坤醒来的第一件事,是赶着去了洗手间解手。
多年在商海和酒场上冲杀驰骋,暴饮暴食,使他的前列腺大幅受损,每每调理的有点起色了,跟着就被接踵而来的连番应酬搞坏了。
近来,他每晚要起两到三次夜。他始终想找个机会避开尘世去疗养一段日子,无奈总是身不由己。
而自从发现这张错版币以来,更是让他煞费了不少脑筋。
他从洗手间出来后,冲了一杯咖啡,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细酌慢饮,思考着晚间如何摊牌,才能让欧亦然撤销拍卖。
他后悔中午没有问清楚拍卖公司给出的参考价,想及此,他打电话叫来了雅量,向他说明了情况,并要他问问欧亦然。
雅量立刻和欧亦然通了话,直截了当的说了想要的结果。挂了电话,就把参考价告诉给了钱坤。
钱坤心里也就有了底。此刻他明白,八千万是底线,搞不好就得奔着九位数去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让钱坤不安的另一个因素,是始终躲在暗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另一个买家,他想若是弄清楚他们到底是谁、有什么背景,就好办多了。
无论如何,晚间见面先出价六千万,探探欧亦然的口风。若他不松口,势必还得加价。钱不是问题,反正不是他出。
钱坤只是不想一下子出价太离谱,让欧亦然吃惊,认为奇货可居,那便越发不肯转让了。
仔细考虑了每一个细节后,当钱坤想起云蕾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拿起茶几上的墨西哥雪茄,点上一支。
问雅量是否来上一根,雅量摆摆手。
钱坤吸着雪茄,在袅袅的淡蓝色烟雾中,他默默地想,若是再次被那个女人出其不意横插进来,只怕又要泡汤了。
钱坤彷徨不得其计,于是问雅量:“无论如何,待会见面时,也得争取一回,只是云蕾那个女人不太好对付,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雅量放下手中的茶杯,郑重其事说道:“钱总,我作为中间人,本因不偏不倚。欧亦然既然委托了拍卖公司,无非是想充分体现错币的价值,那张错币卖谁也是卖,只要出价诱人,加上我的影响,我想他也得考虑一下。至于云蕾,女人也是人,贪财是人类的本性,你不妨出个令他们满意的价格,我再鼓动鼓动,还怕拿不下他们吗?”
“你觉得六千万怎么样?”
“可以试试,不行再往上加,加到他们心动为止。”
“真是一张天价币啊!”钱坤感叹道。
“哦对了,我挺好奇,你们为什么非要用如此高的价钱苦苦追逐一张错币呢?”
这正是钱坤的软肋,他其实最怕问这个。你想啊,一张看似普普通通的错币,却以不符合逻辑的天价买下,给谁也难以理解。
价格出奇的离谱,那其中必有离谱的原因。可是,你若是不说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只怕让雅量难以释怀。
可是真正的理由能是随便说的吗?
“这是个难以启齿的商业秘啊,恕我不能告诉你!”钱坤一笑,巧妙的回答令他愉快的喷出几个烟圈。
雅量也是商人,他明白,钱坤的圆滑词令和外交上的常用语‘无可奉告’如出一辙,让别人挑不出什么理来。
作为朋友,他深知钱坤的城府,惊讶他敛财的手段,佩服他为人处世的圆滑。
然而他也知道,城府太深让人总感到不好驾驭,容易产生敬畏和隔阂。
你看不透他的心,搞不懂他的思想,那么你又如何能够和他交心。
况且,凡事讲个缘字,仅仅迟了半天时间,就与当面洽谈擦肩而过。缘分可想而知。
此刻,硕大的平板电视里正在播放动物世界。
钱坤见雅量目光迷离,似在看着电视,又似在想着心事的样子,于是问道:“老弟,怎么不说话了?”
雅量笑道:”看来,做生意有时候也得讲究策略,适当借鉴一点狼的捕猎技巧?”
“唔!”钱坤喷出一口烟,坐直了身子,开始将注意力放到电视上。
群狼正在合力围捕羚羊。它们分工明确,老弱病残专事迷惑引诱猎物使其放松警惕,而强壮的公狼从侧后悄悄地匍匐前行接近猎物,母狼和尚未成年的小狼则专事堵截合围工作。
卓越的战法,带来的是丰硕的成果,不久,一支壮健的羚羊就被扑倒在地。
“捕猎方面,狼是最聪明的,狮子也是群居,然而战法却比狼差了一大截。”钱坤吐着烟圈说。
“嗯,缺了引诱迷惑那一招。”
“对,这也是狼最高明的方面。
想当年,射雕大汗能够称雄大漠,也是学了狼的战术。”
“哦,看来你对此早有研究。”
“商场如战场,有时候,不得不采用或借鉴发扬点狼群战术;而有时候,却需要猛虎下山的气势。”
“唔,哪么对于此次错币之战,你准备采取何种策略呢?”
“利诱。”
“若是利诱不成呢?”
“围堵。”
“怎么个围堵法?”
“一旦角逐于拍卖竞价程序,最好的办法是找出另一个买家,或利诱、或威逼使其离场。”钱坤莫测高深的笑道。
“这样一来,一切就是你说了算。”
“哈哈。”
“看来,你是必欲得之了。”雅量道。
钱坤一凛,顿觉失言。他后悔为什么对雅量说这么多,让他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心。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言多必失呀!
钱坤讪讪一笑,补漏道:“老弟,我也是爱之深,情之切呀。喜欢上了一件玩意,恨不能立刻拥有,这种心情想必你能理解。”
他重重的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了出来,馥郁的烟雾慢慢遮蔽了他的脸容,看上去远山般若隐若现,在此种作用下,他的表情略显狰狞。
雅量的心此刻忽冷忽热、忽上忽下。钱坤已经表现出了极强的占有欲望,甚至于会不择手段,令他顿感心寒。
他暗自揣度,欧亦然作为结识不久的朋友,却仿佛有了几十年交情般地,话不多而投机,交不深却契合。每次晤面都如春风拂面般地清新净爽,怡然直入心扉。
他像是一股山间的泉水,澄净明亮,甘甜清澈,叮咚奔放。
而眼前的这个人,则充满了市侩般的狡诈和商人的贪婪,并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望。
如此,是否有必要告知或提醒一下欧亦然,并重新审视和调整自己的取向呢?
在不知不觉间,友情的天平,逐渐向欧亦然倾斜了。
钱坤抬腕看了下时间,说道:“老弟,到时间了。”
再次接到雅量的电话后,欧亦然并无丝毫的犹豫,愉快的答应一小时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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