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刚到村里割水稻时候不小心摔了,被刚磨的镰刀割断的。”曹康家叹气,“当初伤的没那么严重,如果能及时去医院接上,肯定不会有影响。”
可是当时的情景,那时候根本没有人把他们这些住在牛棚的人当一回事,他们这些人的命在他们眼里,也都不是命。
命都不值得一提,更何况一截手指呢。
曹康家和苏舒说,“他说,当年他要是有个女儿,就要起名苏舒,让他女儿一辈子过的舒舒坦坦,可惜他生了个儿子,所以听到我提及你,他说有机会见见你,没想到你们这就见上了。”
“啊?”苏舒愣在那。
苏舒一直以为她这个名字是孤儿院院长给起的,或者是她早亡的父母起的。
如今看来,很大可能是苏天荣这个爷爷起的。
“那他儿子呢?现在在哪里?”苏舒算着时间,她的爸爸应该年纪还小。
苏天荣喝完水,而后应,“不知道,他还没有满月我就被下放了,后来收到他母亲寄来的信,说是给他找了个好人家收养了。”
苏天荣的妻子已经远赴国外再嫁了,那一份信以后,苏天荣就再无孩子的音讯。
苏舒心一紧,好几秒以后,才哦了一声,“您吃药吧。”
她退后几步站在边上看着苏天荣吃药,心里百感交集。
说不出此刻她面对苏天荣是什么心情了。
没有见到苏天荣之前,苏舒对他除了好奇,其实心里是藏着怨的。
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管过她这个亲孙女,让她在孤儿院里挣扎着长大。
她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些年没有遇到什么贵人,她身为孤儿,也没遇上什么好院长和好老师,她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心血,才能一步步往上走,考上大学。
她不是没有被人欺负过,别的孩子被欺负了,有爸妈撑腰,她被欺负了,院长只会说,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她,是不是她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
可有时候,在孩子群里,出身孤儿院,没爸没妈就是一种原罪,是那群小魔鬼认为可以随意欺负的对象。
别人放了学回家有饭吃,她放了学连吃饭的时间都不一定有,她要匆匆赶着去兼职赚钱,因为失去了这份兼职,她连书都读不上。
大夏天的,穿着厚厚的布偶衣服在街上发传单,热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还得为了微薄的收入忍受老板的趾高气扬,使唤她去做一些不该她做的事。
也不是没有在兼职的过程中遇到危险,半夜发了狂一样的拔腿奔跑,躲在角落里咬着唇瑟瑟发抖的落着泪。
苏舒不是生来就乐观,只是因为生活太苦,如果她不让自己乐观一些,那些痛苦就会立刻将她掩埋,让她看不到希望。
所以,当律师找到她,告诉她苏老爷子留了遗嘱,将所有遗产都留给她这个孙女的时候,苏舒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被巨额遗产砸懵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既然她有爷爷,为什么他这么多年不管她,让她活的这么辛苦。
心里的怨恨,甚至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连遗产都不想要。
但是她穷怕了,所以没骨气,拿了这些钱开始享受她以前都不敢想的生活。
可如今,看看四十几岁的人,却满头银丝的苏天荣,苏舒的怨恨反倒是一下子散去了。
她不是他生的,他的苦,也不是她能明白的,造成她过的不好的元凶也不是他,他只是没管她而已。所以,她也确实没资格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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