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问题,其实李江遥早已有了想法,不过,他还是虚心的问道:“你们两位有什么意见?”
谢坦之应道:“三件事情并不完全独立,相反,他们一环套着一环,应该合在一起考虑。卑职认为,朝廷与我们的核心问题,在于兵权归属。镇疆军一天保持独立,帝君和朝廷一天就不能安心。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还都,还是整兵,抑或攻打叛军,双方都难做到毫无芥蒂,齐心协力。”
此言一语中的,道出了问题的本质,李江遥与徐友长都不禁微微颔首。
徐友长道:“其实,镇疆军的独立性是有来由的。说句实在话,我自幼受到家族影响,忠君之心早已刻在骨子里,按说没可能对帝君和朝廷生出忤逆之意。但是,连我现在都对洛邑方面没任何感情羁绊。镇疆军从成立开始,就未曾得到圣唐一星半点的支持,数十万将士大多是西疆子弟,为平定藩国叛乱、赶走突厥外敌,才团结一起浴血奋战。在这个过程中,朝廷的角色和影响微乎其微,你让那些中下层军官和普通战士怎么认可?”
谢坦之点点头,接着道:“不仅将士们不认可,西疆百姓也难认可。七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战争的巨大创伤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想法。越来越多的藩国民众认识到,只有圣王才能庇护他们,才能带来希望。也正是因为有了大都护的旗号,人们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丈夫、父亲拿起武器、走上战场,跟随我们四处征战。”
“照你们两位的意思,”李江遥笑笑:“我们只能拒绝朝廷节制,走上割据一方的道路了?”
徐友长认真地回应道:“目前看来,恐怕只能如此。割据一方不太好听,应该是跟朝廷达成约定,以关中地区和帝都作为交换的条件,我们返回西疆,独立发展。”
连徐友长这种忠烈世家出来的人都说出了“独立”二字,足见其他镇疆军将士是怎么想的了。
李江遥的神情看上去非常沉静,他等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们觉得我一个是什么样的人呢?”
谢坦之毫不犹豫地回答:“大都护英勇睿智,爱兵如子,爱民如子,乃是天生的领袖。”
徐友长笑道:“咱俩认识十多年了,你是我最佩服的人。”
“你们觉得我自私虚伪、爱唱高调吗?”
“从来都不,”徐友长与谢坦之对视一眼,道:“你这家伙或许很狡猾,有时还挺损的,但绝非虚伪高论的道学先生。”
李江遥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只要不认为我爱唱高调,那我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友长、坦之,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也理解将士们和百姓们的心意。但是,问题不能只从一个方面考虑。”李江遥平静地说道:“想想看,咱们当初不顾生死、起兵抗敌,为的究竟是什么?那么多将士跟着我们,抛家舍业、血洒疆场,为的又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割据一方,自立为王吗?”
“我们是为了拯救黎民百姓,为了不让西疆鬼漠从圣唐分裂出去!我,李江遥,还有你们,永远都是为民守土、为国镇疆的镇疆军!”
“因为一个犯疑心病的帝君,因为几个搬弄是非的奸臣,我们就要放弃理想和信念?开玩笑!就算我们能说服自己,可我们能说服九泉之下的何大统领、徐老将军吗?我们能说服林枫那些阵亡的弟兄吗?”
面对李江遥的质问,徐友长和谢坦之不禁露出惭愧之色。
从根本上讲,镇疆军高层皆是忠诚坚毅之士,为国为民向来是他们毕生的追求。只不过因为朝廷之前的种种做法,令大家产生出不满和疑虑,这才有了打算返回西疆、独善其身的念头。
徐友长叹道:“江遥,你没有骂人,但比骂人还狠。我确实对不起我爷爷。老头儿当初明明可以撤往西蜀,好好地活下去,可他却义无反顾地死守帝都,带着全族殉国。我,不如爷爷!”
谢坦之也说道:“大都护,直到今天,我对您的认识还像水杉城那会儿一样,我没有看错人,更没有跟错人。您刚才有句话说得对,不能因为几个奸臣捣乱,就丢掉了自己所坚持的信念,他们不配!”
李江遥微微颔首,郑重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考虑。如果咱们真回到西疆武装割据,不仅不会为西疆百姓带来和平安宁,反而还会引发无穷无尽的战乱。”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很有道理。”徐友长同意道:“或许,某些人正希望我们那样做呢。对圣唐而言,西疆鬼漠是绝对不能放弃的。那就意味着,朝廷大军迟早有一天也会把我们当做叛军,发兵征讨。到时候,西北也好、西疆也罢,将战火连天,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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