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派的口气依然听不出情绪。
朱以派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和气,往地上丢了个小物件:
崔管事躬身捡起地上的东西,竟是片小金叶子。
娘来,否极泰来的感觉真好。
他忙鸡啄米似地磕了四五个头,大声道:
朱以派鼻子里一声,又深吁一口气。
仿佛来大闹一通,终于舒坦了。
他往院外走,忽地又想起什么来,问道:
崔管事答道:
朱以派道:
崔管事一愣,脱口而出一句僭越的问话:
朱以派脸一沉:
仪宾,就是郡主、县主之类宗室女子的丈夫。
宋明一代的皇帝、王侯家,做了公主的驸马或者宗室女的仪宾,意味着从此与仕途无缘。
故而大家族寄予进士及第厚望的男丁,鲜少愿意做仪宾。
被推出去做仪宾的,不少是相貌俊秀但制艺无望的子侄,婚后吃着老婆娘家的软饭,渐渐意志消沉,更有爱上烧钱的古玩字画之类的,时间一长便打起各种贪墨主意。
崔管事平素还真的遇到过用各种名目多
要拆炭的仪宾,不堪其扰,此际一听,忙领着众人纷纷应喏。
朱以派等人等往柴炭院的西门走,方才那声称炭房肮脏的年轻人,不知从哪儿提了个灯笼来,殷勤地跟在一边,补充火把照明的盲区,边走边提醒朱以派和郑海珠注意脚下砂石。
到了西门,朱以派忽地止步,指着一熘靠墙摆放的木轮,问道:
崔管事恭敬道:
朱以派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反倒有些不悦地咕哝一句:
……
戌时中,承运殿后的小暖阁里,大明帝国的第八代鲁王,朱寿鋐,正与王妃孟氏,神色凝重地听跪在厅中的年轻妇人说话。
郑海珠陈述了今日自郊外柴炭山,到王府柴炭院的所历,然后语调平缓道:
朱以派立在郑海珠身边,大部分时候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眼神在严肃中带着一种贵族对平民的审视。
但也有些瞬间,朱以派会飞快地望一眼上座的鲁王,试图捕捉到伯父的反应。
朱以派这位众人眼里性子急躁的小殿下,实则不过是擅于用这爆烈的烟雾做帷幔,掩饰他潭水般深沉的内心罢了。
但他认为,潭水再深,只要是清冽的,就是问心无愧的。
他自十五六岁起,就揣着这颗心,关注、参与甚至试图决策鲁藩封地内的各项事务。
父亲泰兴郡王当然提醒过他,身为大伯的鲁王虽然疼爱他,但鲁王的妃嫔们可未必,其他拥有嫡子的郡王叔叔们也未必。
有明三百年,鲁藩顺风顺水到如今,拥田万顷,扼运河之利,享孔孟故里之荣,东北望登州辽海,除了当今万岁爷的爱子、那位别别扭扭就藩洛阳的福王外,鲁王这个封号,被多少姓朱的人觊觎。
有再突发的、紧急的事,也要当心,莫叫人赚了把柄去。
所以,方才过了东二道门,等候小火者带他们进暖阁面见鲁王时,朱以派就简略地与郑海珠对了对两个人的判断,然后叮嘱她:
此刻,鲁王朱寿鋐听了郑海珠的话,狐疑地看一眼王妃孟氏。
孟氏露出惊异之色,开口道:
朱以派掂量过了鲁王与王妃的反应,心里已对他们事先的不知情有数了。
他遂顺着孟氏的话道:
朱以派说到此处,微微折身,看向门口的两个小火者。
鲁王朱寿鋐发出轻微的一声,身边侍立的内侍和宫女,便走下堂,带着两个小火者走到门槛外头。
朱以派遂上前几步,压着声儿将自己的猜测,与朱寿鋐和孟妃说了。
朱寿鋐沉吟一阵,看看孟妃:
孟妃入宫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又染过一次时疫,再未怀孕,加之她娘家多出些着书立说、讲授儒家经典的老儒,故而对于有子嗣继任下一代鲁王并无执念,数年来也和朱寿鋐一样,疼爱朱以派这个侄儿。
孟妃道,
朱寿鋐点头:
朱以派的面上并未露出分毫被夸赞的喜色,仍蹙眉道:
跪在地上的郑海珠忽地抬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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