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唐僧是被饿醒的。
在床上打坐念了会儿经。估摸着时辰,他遵循着宋青山旧日的惯例,下床穿衣,拿起扁担挑上水桶,出了门。
站在波光粼粼的河边,望着天际鱼肚白下升起的一抹红霞,唐僧双手合十,习惯性地道了句:“阿弥陀佛!”
“青山哥,”白檀儿抱着一大盆的衣服走来,听他在嘟囔着什么,遂张口问道:“你在说什么?”
唐僧霍然一惊,仓皇道:“没,没说什么?”
“哦,”白檀儿心下失望,将木盆往他脚下一放,倒出衣服,一件件打湿浸在水里,仰起小脸朝他调皮一笑:“青山哥,这儿的水被我弄脏了,你去上游打吧。”
“哦,好。”无论是宋青山,还是唐僧都不是性子活络的人,白檀儿小小的挑衅,他毫无察觉。
挑起扁担唐僧走了几步,方想起她的腿伤,回头看着她的小腿关切道:“昨儿刚中了蛇毒,你怎么没在家好好休息?”
白檀儿脸色一暗,继而抿唇笑道:“一早起来,我肚子饿得咕咕叫。知道青山哥你每日这个时辰会来挑水,特来找你讨点吃的。”这话因为玩笑、作弄的意味过重,白檀儿也不觉得羞愧,反而盯着唐僧面上的表情,看笑话的心思一览无余。
要知道,白家庄土地贫瘠,于各家各户来说吃食向来溃泛,少有一年四季不饿肚的人家。
讨吃食,也不过是妇人们日常互相调侃的一种逗趣。
可这些,因为宋青山一家刚迁来不久,记忆里并无储存。所以,唐僧不知啊!
旦见他听了白檀儿的话,驻足了片刻,冲她点头道,“知道了。你在这儿稍等片刻,等我把这一担水挑回家,再来给你送吃的。”
对他的回答,白檀儿满意地笑了下,没当真。挽了衣服在石上,拎起棒槌轻敲了起来。
衣服穿久了,稍一使劲就坏,可不使劲又洗不干净。白檀儿未免两样中占了任何一样回家挨打,于几年前就练出了一手巧劲。
一件衣服于领口、前襟、两袖处捶上那么一两下,掂起衣领在水里摆上一摆,拧去水份往盆里一放也就好了。
常年累月的洗惯了,一盆衣服,白檀儿半刻钟就洗好了。
明知道在不回家做早餐,就有可能挨打。可不知为什么,白檀儿端着木盆往一旁的石头上一坐,挽起裤腿解开抱着的方布,轻按了下鼓得油亮的伤处,兀自心酸委屈地掉起了眼泪。
明明早已习惯了父母的漠视,可宋青山一句不经意的寻问,让她悲伤的同时,心里倒拥有了一抹暖色。
唐僧挑了水回家,他娘正在厨房烧饭。
把水倒进厨房门口的水缸里,唐僧握着扁担一时犹豫不决,怎样开口帮小孩要一口吃的呢?
“青山,”阿芳朝外疑惑地看了眼,“怎么了,饿了吗?”
“咕咕……”
唐僧窘迫地捂着肚子涨红了脸。
“哈哈……”阿芳看得一阵可乐,“等着。”
掀开锅盖,阿芳拿起勺子,从粥里舀了个煮鸡蛋,浸在盛着水的菜盆里。
放下勺子,阿芳将鸡蛋上的粥水洗去,递给门口的唐僧:“给,拿去先垫巴垫巴。”
唐僧指尖轻颤了下,一个‘荤’字在脑海里闪了又闪。有心不接,又想到了堤上那小子对食物的渴望。
看着儿子脸上还没消去的尴尬。阿芳轻叹了一声,怜惜他正长身体,经不得饿,又懂事地不愿张口讨要先吃,“青山,等一下。”
“娘?”
少顷,阿芳扯了片果树叶,包了块窝头递给他,“拿着,是你昨天吃剩的肉夹窝头。”
唐僧看着手里昨天咬下的月牙印,及月牙印里裹着的肉块,那种要吐的罪恶感又来了。
“娘,”唐僧一颗头摇的快媲美拨浪鼓了,“我不吃,留给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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