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不贪,可他敢揭发京城派来的骑兵吗?我听说这次军中还有个道门真人呢!万岁信任道门,他敢对着干?”
“就是,这里离密云城并不算远,如果他们不是一伙的,那个姓戚得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屠杀百姓?”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终于分道扬镳。一部分人下山进密云城,另一部分继续走山路前往京城。双方约定,进城的人,万一被抓,绝对不能供出山上的人来。
要下山的老人们在怀里摸摸索索,找出少得可怜的一点点吃的,交给继续走山路的同伴们。因为同伴们还要走很久,需要吃食。而他们,可能什么都不需要了
林桐正在城中巡视,忽然得报,有山民叩府喊冤,赶紧走下城墙,进入府内。
密云城自然是有知县的,但由于是军事要塞,林桐的级别又比知县高很多,因此凡是与军士相关的纠纷,百姓都习惯直接到将军府喊冤,知县和林桐也一直很默契地认可了这一点。
林桐以为又是驻城军士和百姓间发生了摩擦,这也是常有的事。但他一升堂,就知道不对劲了。
武将府邸中,升堂问事不像文官大堂那样正式,左右两边也没有衙役,只有几个亲兵。那几个亲兵显然先问过一遍了,此时个个神色古怪地看着林桐。
堂下跪着五个老人,他们个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但这些都不是被追杀所致,而是在山林间被密林树枝挂扯的。
因为他们不敢走大路,甚至连小路都很少走,只走那些马匹绝对走不了的沟壑密林。
他们瘦骨嶙峋,就像骷髅身上挂着一副皱巴巴的人皮一样。在骨头和皮之间,就像没有一点肉和脂肪一样。
他们本该是享清福的年龄了,却遭遇骇人的惨祸,支撑着他们走到这里的,是在心中燃烧,从眼中透出的仇恨的火光。
“将军大老爷,冤枉啊!冤枉啊!”
林桐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这些瘦得脱了人形的老人们,嘶吼的声音就像冰天雪地里垂死的狼一样,让他全身发紧。
“老丈们不要这样,慢慢说。来人啊,让人弄些粥饭来。”
这时候是绝对不能给他们吃干粮的,否则别说是老人,就是壮年汉子,都可能会吃死人的。
“将军,我们不要吃食,我们要申冤。我们的村子,都被屠了,我们的家人,都被杀了,那群畜生啊!”
一个老人过于激动,拼命磕头,磕到第三下时,一头栽倒了。周围几个老人视若无睹,只顾拼命的磕着头,青石地板上片刻就染上了殷殷血迹。
一个亲兵上前扶了一把那个老人,然后愣住了。
“大人……断气了。”
林桐一下站了起来,挥手示意亲兵们扶起这些老人,强制让他们坐下说话。
“是谁杀的?鞑靼人吗?”
林桐此时有些为难,自己身为密云城主将,这些老人显然是来自密云城外的山村,理论上属于自己保护的范围。
但自从鞑靼人攻破古北口后,自林桐就已经制定了坚守不出的策略。这不是他胆小,实在是密云城中兵马有限,自保尚可,与大队鞑靼骑兵野战,必败无疑。
密云山高林密,之前古北口也不是没有被攻打过,但鞑靼人从来没有上山去搜寻这些山村。因为这里毕竟是大明的地盘,就是抓到奴隶,也不像大同那样容易往外带。
万一援军赶到,从古北口外堵住回路,内外夹击,鞑靼人也颇为忌惮。再说,这些山村本就不大,也没什么钱财,鞑靼人搜山的投入产出比,实在不划算。
他们为何忽然要上山屠村呢?既然是屠村,那就不是为了抢夺奴隶,那是为什么呢?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那几个老人哭喊起来。
“不是鞑靼人,是大明的骑兵,军旗是个‘戚’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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