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明月蓦地睁大了双眼,愕然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
宇文愆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默默的垂下眼睑,长长的睫羽仿佛停息的鸟儿的翅膀一般覆在了他清明的眼瞳上,也遮掩了这一刻他复杂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向虞明月,淡淡一笑道:“我,我也没弄明白我是在怎么想。”
“……”
“只是,有些事,的确是不在你的掌控中了,这是事实。”
“……”
“而我,就不能拿三弟的安危去冒险。”
虞明月虽然也被他刚刚那一番话说得有些心绪缭乱,但立刻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参与太原之战?”
宇文愆道:“我早就说过,手足兄弟的安危,是我的底线。”
虞明月眉心用力的蹙了一下。
但,那并不是厌恶的神情,相反,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个男人身上原本清净无争,却又时不时的冒出几分甚至比杀神都更凌人的气质,那种过分复杂的心性虽然有的时候令她掣肘,却也令她着迷不已。
她看着宇文愆,又想了一会儿,然后道:“既然是这样,那在这件事上,你就更应该听我的。”
说着,虞明月慢慢的转过头去,透过高大得仿佛一扇大门的窗户,看向水雾缭绕的山水池对面,那走在千步廊中,芝兰玉树的身影。
“……”
宇文愆没有立刻说什么。
因为过去修行的时候,习惯晚上熬夜点灯看佛经,他的眼睛不及自己的二弟,骑射方面虽然身法不错,可视力却差了些,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清楚的看到那千步廊中,令虞明月两眼如火的身影的旁边,那个窈窕纤细的影子。
半晌,他道:“为什么?”
虞明月道:“我刚刚说过,你们两兄弟的危险,只来自那个会真正对上你们的兄弟,而为他出谋划策,在这些事情里做得最多的,就是沈无峥!”
“……”
“否则你以为,这一次治理瘟疫,我们原本胜券在握,却险些被他们所制,甚至把我都从幕后拉了出来,是因为谁?”
“……”
“而且,他的手段,绝不仅止于此!”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担心宇文愆仍有善念,或还会犹豫,转过头来看向那双清明的眼瞳里,果然隐隐的浮现出一丝近乎温柔的情绪来,她又看向他的身后,他们的周围,这个宽大的阁楼,因为过去迁都的关系,收藏于此的字画也早就被搬走,只有一二楼还剩下些凡品,三楼已经空空如也。
她道:“这里,将来会成为你那二弟悬挂功勋之臣的画像的地方,叫凌烟阁!”
“……”
“而凌烟阁功臣中的第一位,就是他沈无峥!”
“……!”
宇文愆的眉心微微一动。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可这里,叫临渊——”
他的话没说完,一来是有顾忌,二来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而就在虞明月察觉到他的停顿,也知晓他此刻的停顿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刚要说话的时候,阁楼下方传来了一阵人声。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平息了各自的情绪和呼吸,低头往窗下看去。
只见几个小太监扛着一个巨大的匾额慢慢的走到了临渊阁的门口,不过,跟随着两人的宫女内侍此刻都守在门口,不让他们进来,那几个小太监连连赔笑作揖,似乎是忙着要做什么事,可守门的人却丝毫不肯放行。
虞明月的眼中透出了几分冷冷的笑意。
她转头,对着若有所思的宇文愆道:“下去看看吧。”
〸“……”
宇文愆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往楼下走去,虞明月也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便下到了一楼。
刚一走下台阶,就听见门口那几个宫女道:“汉王殿下正和虞大人在上面看风景呢,你们这个时候在下面敲敲打打的,像什么样子?扰了他们的雅兴,到时候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抬着东西来的几个小太监都一脸苦色,其中一个领头的陪笑道:“几位,我们也不敢扰了汉王殿下的雅兴,只是,陛下有旨,今天必须把这匾额换上——这,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讳,我们可不敢怠慢啊。”
正说着,宇文愆慢慢的走了过去。
几个宫女一看到他们两来了,慌忙转身行礼,那些小太监也急忙跪下叩拜。
宇文愆走到门口,平静的一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道:“父皇让你们来这里换匾额?”
那小太监忙道:“是。”
“换什么?”
“就是,这个。”
那小太监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小太监急忙将匾额抬了上来。
宇文愆抬眼一看,那宽大的匾额上书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正是他父亲宇文渊的手笔——
凌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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