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砚台是柳哥的。”沈愈连忙解释。
李翰林笑呵呵的道:“原来是小柳的啊!不错,能收到这么好的砚台,足可以证明你的眼力又涨了。”
老柳赶紧摆手:“李老您缪赞了,我这纯属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有,现在这方古砚的主人已经换成小沈了。”
李翰林闻言一呆,不过马上就好似想到了什么,笑问道:“怎么?沈愈这小子在你摊子上捡漏了?”
“差不多吧,是我们玩了一个‘假中找真’的小游戏,彩头就是沈愈若找到真物件,就随便在我摊子上挑一件古玩。
“当然了,也不是白给他,只需成本价就能拿走。
“结果您也知道了,小沈眼力好,这砚台自然就变成他的了。”老柳说完,冲沈愈眨了眨眼,并用微不可察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愈啊,你先跟我讲一下你为什么会说这方端砚是明代的?”
沈愈挠挠头:“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李伯伯你确定有时间听吗?不如我下次到您店里再说吧?”
“说你的,小柳啊,你去这店里搬几把椅子出来,咱们坐下说。”
老柳屁颠屁颠的去云雅轩搬了三把椅子出来,反正李老发话了,也不怕这家店主说他不请自来。
落座后,沈愈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端砚是古代名砚,最初叫什么名字已经不可考据,但因为产于唐代之端州,故名端砚。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产自于端溪,方才取名端砚。
“您也知道,用端砚研墨,墨汁细滑,传说端砚中的极品可长时间保证砚池水气不干。
“研墨时若是没有清水,哪怕吹一口气就能在砚池内产生水珠进而研墨。
“所谓‘呵气研墨’就是如此来的。
“而这方端砚也是如此,吹一口气砚池马上便会产生水珠。
“不过嘛,呵气研墨就是现在市场上几千块的端砚也能做到,所以这呵气研墨并不能作为判断一方端砚是否为古砚的依据……”
“啊?”
老柳正听的津津有味呢,猛然听到沈愈如此说,不由得朝沈愈望去,当他看到沈愈那有些欠揍的笑容时,马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愈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而是一本正经的继续开口:“端砚虽然产于唐代,可唐人却并不怎么使用端砚。
“因为唐人多用瓦砚,瓦砚便宜,实用、易得,结实。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端砚不好,而是普通人根本买不起。
“这跟当时端砚石材的开采难度有关,因为制作砚台的端石常年浸在水中,这样导致寻找端石石脉异常艰难。
“就算找到了石脉因为无法在水中开采还需要排水。
“开采一处石脉往往需放水一月甚至数月,之后还要修建道路,清理泥沙,加固石壁,采石难度比起开采金银来更要难上三分。
“这在宋四家之一,大书法家米芾的《砚史》中就可以了解,砚史中对于端砚称赞有加,用了大篇幅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其中提到‘取水月余方及石’,而同是宋四家之一的苏轼苏东坡更是说采集端石需千夫挽绠,百夫运斤。”
“由此看来,采石工是一种非常辛苦的职业,一般来说不是穷苦特别需要钱财的,不会去做。
“武周时端砚为贡品,狄仁杰得知采砚石工之艰辛,更是上表请求武则天减少端砚的贡品数目。
“这样一来,端石虽自李渊武德年间就已经开采,但整个唐代,端砚的产出数量都极为稀少。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开采出来的端石并不都能用于制砚,大部分只能做观赏把玩用。
“有人更是推测整个唐代精品端砚不过数百方,这方端砚是唐砚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端砚一砚难求的情形到宋初南唐时才稍稍缓解,倒也不是说什么开采工艺提升了,而是文人愿意为端砚砸钱。
“南唐时因为端石质地温润,石材细腻,适合研墨,当时的古人们已经普遍发现了其优点,这样大家对端砚的需求就更旺盛了。
“南唐朝廷在端州置砚务官,加大开采力度,而就算这样产出也不多,等到了北宋时,所有品类的石砚加起来也就是与瓦砚平分秋色。
“注意,是所有的石砚,包括洮砚、歙砚在内一起的数量,这说明在宋代,端砚的产出还是很少。
“端石到了明代永乐时方才重新开采,因为老坑端石越来越少,往往是开采几年或十几年就闭坑。
“这方端砚,石质精良,一看就是端溪老坑石,更是极其稀有的黑端。
“黑端在古籍《洞天清录》中有详细描写,端溪下岩旧坑,卵石黑如漆,细润如玉,叩之无声,磨墨亦无声。
“有眼,眼中有晕,或六七相连,或排星斗之形。
“石居水底,须千夫堰水汲尽,深数丈,篝火下缒,入洞中方得之。”
“由此可见黑端当属砚中极品,我之前在宝玉轩做鉴定师时曾在店内见过一方差不多的黑砚,店内老师傅们一致鉴定为明初端砚。”
“还有一点,此砚台上有太极图,虽然宋明两代都喜道家。
“但宋人审美与明人不同,宋人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砚台多为素砚为主。
“宋人很少在砚台上过多的雕刻图案,因为此砚上多了一头有些呆萌的老虎,所以我更倾向于是明初之砚。
“当然,其制砚之石可能自宋代就开采出来了,只是在明代才制成砚台。
“以上这些就是我的鉴定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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