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东西的柜子就在李满堂座位旁边。
“您忙完了?歇会儿。”李满堂起身打招呼。
老头儿脸上露出一丝和颜悦色。
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李满堂。
李满堂摆摆手:“谢谢,我不会抽烟。”
老头儿打量打量李满堂笑了。
“毛儿都没长齐,还是别抽烟的好。”
李满堂也笑了。
“家是哪的?”
“弗兰。”
“胡南吧?口音好重啊。刚来首都?”
“是啊,今天早上刚到。”
“哦,”老头儿点点头,“怎么刚来就住这里了?”
“这,这里不贵。”
“可这里明天早上5点就得把你们赶起来,睡不了多大一会儿啊。这附近就有小旅店,二三十块钱一晚,你能一直睡到明天中午。”
“哦……”李满堂讪讪地。
老头儿四下打量打量:“你不是从外地来的吗?怎么连个包都没有啊?哦,我明白了,招贼了,是不是?”
李满堂笑笑:“是啊。也没多少东西。”
老头儿叹口气:“首都人民对不住您啊,您大老远地过来,刚落地儿就让您刮秃了。”
“呵呵,不是当地人干的,也是外地北边的。”
“我知道,咱首都人要脸,不干那跌份儿的事儿,都是那些,那些家伙。你证件的捂的,是不是也都丢了?”
“也没啥证件,就一个身份证,找工作的时候都带着。”
“哦,那还好,身份证也有人偷啊,我这……”
老头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军用书包扔过来。
“不嫌弃的话,就给你用吧。”
李满堂刚想谦让一下,突然想起首都的大爷们自尊心一般都比较强,千万得给他们面子。
连忙双手捧着:“谢谢大爷。”
老头儿果然挺高兴:“有个包的捂的,装点什么东西也方便。”
“嗯!”
李满堂说着,把报纸和记事本、铅笔也从衣裤口袋里拿出来了,装进包里。
想了想,又拿起记事本和笔。
“大爷,现在过十二点了吗?”
“早过了。”
李满堂翻开记事本记录起来。
1998年8月7日
“大爷您贵姓?”
“我姓周啊。”
“好的。”
李满堂继续记录。
1998年8月7日
收入周大爷送包一个。
大爷低头看了看,笑了,摸摸李满堂脑袋:“小东西,心思挺细致啊。没少念书吧,字儿写得还挺漂亮。”
“初中毕业……”
“文凭低了点。不过,没关系,凭你这么用心,一定能找到好工作。”
周大爷说着吸了吸鼻子。
“衬衣也洗了吧,跑了一天了,一股汗气味儿。”
“明天能干吗?”
“你跟这椅背儿上搭着当然不能干了,裤衩明天都干不了。你挂那上面。”
周大爷朝头顶一指。
李满堂这才发现房角的小窗户前拉着根绳子,正好可以用来晾衣服。
靠窗户吹进来的风,衣服、裤衩一晚上应该就能干了。
老头儿从柜子里拿出肥皂盒:“给你。用完了别忘了把柜子锁上啊。”
“可我明天很早就得走。”
“没事儿,走得时候钥匙给看门的大爷就行了。”
“好的,谢谢周大爷。”
“我先走了哦。”
周大爷说着,拎着包走了。
“加油啊!小伙子!”一边走着,周大爷还一边说。
快到门口儿还念叨着:“可别像大爷这样,一把岁数还得刷澡堂子。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时间不早了,李满堂赶紧起身把包放进柜子里。
怕自己洗衣服这阵功夫有人偷大爷柜子里的东西,还特意把柜门儿锁上了。
这才拿着衬衣、肥皂到洗浴间去了。
等洗完衬衣,再把衬衣和裤衩挂到绳子上,又放好肥皂锁上柜门时,已经快一点了。
李满堂上下眼皮直打架。
把裤子叠一叠当枕头,又扯了两条大毛巾当被子,躺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代。
老婆王慧、女儿李美娜、儿子李元宝,一家四口人坐在大桌子前,欢快地吃着、聊着。
“原来这是个梦啊!”在梦里,李满堂还这样念叨着。
直到“咣咣咣咣”一阵敲水管子的声音响起,李满堂才一下子跳起来。
刷牙、洗脸、穿衣服、锁柜子、背上书包……
一切都在懵懵懂懂中完成。
直到走到大街上,吹着凉风,李满堂才渐渐清醒过来。
吸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蜂窝煤的气味儿,李满堂渐渐找回了这座城市最初的感觉。
在首都待了20年,李满堂对它很有感情。
总体来说,这座城市是宽容友好的。
而且跟老家比起来,它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李满堂眼下满手的冻疮,等在首都待上两年后便彻底痊愈了。
回来了!我回来了!李满堂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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