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乘坐明乙的小舟离开了礁群,又在他的引领之下,登上了其中一艘名唤棘心号的战船。早就有一名中年男子带着几个随从等候在这里。
他观察了一下这位明乙口中的贵人。其人大约四十上下,宝蓝色襕衫,头梳发髻,插着一根乌木簪,髭须修饰的干净齐整,精神饱满,潇洒而有气度。
明乙介绍道:“张少郎,这位是安巡会的赵相乘赵主事。“
张御合手一揖,道:“赵主事。”
赵相乘此刻方才看清楚张御的相貌,心中也是不由得惊叹。这时他留意到了张御手边的夏剑,忍不住道:“那头夭螈莫非是少郎所杀?”
张御道:“侥幸而已。”
赵相乘得到了肯定回答,心中翻腾不已,安巡会的主要职责就是清理各岛航线上的海盗和异怪,他可是非常清楚灵性生物的厉害的,他刚才已经从身边护卫那里得到确定,张御就是一个普通人。
很难想象,一个不具备超常力量的年轻人能做到这种事。
他正色道:“张少郎,大福号是我名下产业,船沉了可以再造,人命丟了却难以挽回,在此我却要谢你救了全船的人性命。”
说着,他郑重一揖。
张御回了一个谦礼,道:“我也只是自救罢了。”
赵相乘笑道:“张少郎谦言了,行从心,心从性,一个人的真正品性往往连自己都是不清楚,只有危难关头才看得出来,你之作为,足称君子。”他这时似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道:“冒昧问一句,张少郎,你可是夏子么?”
张御道:“在户档记录上,我父母都是夏人。”
都护府成立后,有不少土著归附了天夏,他们与夏人结合后所生下子孙后代都护府自然也都是入了夏籍。不过只有父母都是夏人的,才可被称呼为“夏子”。而本土那处更为严苛,要往上数三代才能算。
“果然是夏子。”赵相乘神情更见和悦,他双目注视着张御,缓缓问了一句:“张少郎,你觉得……天夏还在么?”
明乙自上船后,一直站在一边,听到这句话,他也是抬头看向张御,似想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
张御一转念,六十年前,浊潮的到来使得东庭都护府与本土断绝了联系,虽然都护府几次试图传递消息,可都是石沉大海。
现在很多人怀疑,天夏已经不存在了,就像之前数个纪元中崛起的文明一样,被淹没在了这场浩劫之中。
他也是看向两人,十分肯定的回答道:“当然在。”
赵相乘讶异道:“哦?你为何如此认为?”
他见过不少人对天夏的存在抱有希望,同样有见过不少人持着悲观态度,可很少见到这么肯定坚决的答复。
张御语声平静道:“因为有天夏人在的地方,就是天夏。”
赵相乘一怔,好一会儿,他双目放光,用力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好啊,有天夏人在的地方,就是天夏!”他侧身一请,道:“张少郎,来,我此前已命人备了一个宴席,还请务必赏光!”
张御欣然应下,就就跟着他往客舱行去。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看到海上有一艘艘小船向着礁群那里驶去,显然是冲着那具夭螈尸体去的。
赵相乘脚下微顿,转头道:“张少郎,这头怪物是你斩杀的,你准备怎么处置?”
灵性生物价值不菲,筋骨皮膜可以拿来制作兵械,内脏脂肪大多能来制药熬油。而且都护府上下有许多人深信,食用灵性生物的肉就能从中获取力量,往往一出现在市面上就被人抢购一空,可以卖出很高的价钱。
张御先前就过考虑这个问题,他道:“我记得都护府对灵性生物的缴获有明确法令?”
赵相乘道:“是有这个法令,只要能证明是灵性生物是你自己斩获的,三成归缴获人,五成归公库,剩下两成归则地方耗用。不过这片礁群不再任何一个岛屿的辖界之下,也就不用算地方耗用了。”
张御拱手道:“按照都护府六十年前定下的文约,只要是腾海海域,都应该算在诸岛辖界之下,请赵主事将两成代我转交给诸岛君长。”
赵相乘略略思索,道:“我知道张少郎的顾虑,也好,那我就代各位君长受领了,如果张少郎不方便,你那三成我也可以给你代为处理,到时具体如何结算我们再作商议,你看怎么样?”
张御也不客气:“那就一并有劳了。”他现在并没有渠道处理这头夭螈,还会平白引来觊觎,交给赵相乘是最为稳妥的。
两人交流完这件事,就来到了棘心号采光最为充足的上层楼舱内。
张御在外隔间解下斗蓬,就有侍女端上一只铜盆,再有一人拿着长嘴壶过来给他注水净手,用手帕擦拭干净后,才转过屏风,到了里间。
这里主客之席已是摆好,餐案上铺着红绸,上面摆放着光泽润润的白玉盘盏,洗净的牙箸、匕勺、小碟;席后各有一个青色的竹木架,挂着擦拭用的汗巾布帕,案脚位置还有一个高腰瓷盂。
这时有随从上来一揖,头压的很低:“客人,宴不见兵,还请解剑。”
赵相乘就一挥手,“今天是我宴请张少郎,又在船上,就用不着那些俗套的礼数了。”他转回身来作势一请,道:“张少郎,还请入座,出来匆忙,置备简陋,莫要见怪。”
张御客套一句,就随他入了席。
这个时候,岛礁之上。一群人正围着夭螈的尸体指指点点,这里距离首府只有一天路程,他们也就省却了分割的步骤,准备挂上钩索,将这头巨怪直接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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