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看着台上,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费舍尔,所谓的灭世预言,本质上不过是一场对这个世界的入侵。你遇到过转移之人,应该知道在灵界之外、在终极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而入侵的敌人,正是来自于世界之外的神祇,祂们虽然被称之为‘混乱’,但本质上和拉玛斯提亚祂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虽然拉玛斯提亚祂们从未与我细说,但我察觉到,祂们对来犯的其中几位神祇非常熟悉.”
“.”
混乱,和诸神本质上没有区别?
此刻,费舍尔突然联想到了亚人娘控借由西迪之口转告自己的重要线索,她说:
【诸神即是混乱】
或者说,诸神们所拥有的权柄本身——无论是哪位神祇所拥有的权柄其实对夹缝以内的现实都是混乱?
所以诸神们所讲述的【混乱】这个概念其实并不是相对于祂们的,而是相对于这个世界的?
“你是说,以拉玛斯提亚为首的这些诸神,其实和那些入侵这个世界的神祇们来自一个地方?”
“大概是吧,对比起来,我这个自始至终都在灵界之内诞生的意识倒更像是一个本土产物了。但即使如此,我与祂们其实也并无太大的区别。因为费舍尔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本质特点其实就是我们体内的权柄”
舞台上的演员正用着夸张的表情,夸张的动作与歌喉以一展角色的弧光,而蕾妮的解释也恰到好处,
“神祇的模样、性格与特点都千奇百怪并无定式,而权柄是祂们唯一共通的特点。权柄是一种力量,一种性质,它是每一位名为【神祇】的高层次存在的本质特征,也是用来衡量神祇强弱最简单直白的单位。权柄就像是质量,质量越庞大,越意味着神祇伟力的浩瀚无边。
“我与其他神祇都有且仅有一种权柄,拉玛斯提亚则有两种,所以祂才能被尊为主神,这个世界的很多决定都由祂来主导和操控。而祂向你体内赐福的来源,【隐秘的阿赞罗斯】,一个比拉玛斯提亚还要强大不知几何、不知有多少权柄的伟大神祇祈求了庇佑,于是藩篱因此产生,将世界与外面的一切所隔绝”
费舍尔的思维很快,于是,他几乎是瞬间就从先前亚人娘控给予的线索上做出了推测,
“但是,藩篱出了问题,让外面神祇的权柄力量渗透进来了,对吗?”
“是啊,费舍尔,而这也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蕾妮叹了一口气,笑着反问道,
“藩篱被轻而易举地击破了,阿赞罗斯的伟力在入侵者的眼前飞灰烟灭,露出了名为【终极】,只能进不能出的巨大缺口。那么,你能想象,觊觎这个世界的存在到底是一个什么层次的存在吗?”
“.”
“那对你、对我们而言都不再是一个作为敌人的神祇了,那就是一个死神,一个将镰刀横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包括拉玛斯提亚在内的神祇头上的死神.所谓的灭世预言,便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强大到几乎无法反抗的死神化作世界的终结者,将一切的一切都焚烧殆尽,仅此而已。”
费舍尔张了张嘴,额头上一滴冷汗不受控制地汇聚,但他还是禁不住疑问道,
“拉玛斯提亚祂们和外面入侵的敌人不是来自一个地方吗,祂们对于这个‘死神’难道一无所知吗?”
蕾妮摇了摇头,对着费舍尔说道,
“可以检测到的入侵力量有六种,但祂们只熟悉四种,分别对应补完手册中的【生命】、【枢机】、【命运】和【死亡】。至于剩下的两种,祂们完全不知晓,将阿赞罗斯的藩篱给击碎的应该就是剩下两种的其中之一”
剩下的两种么
桃公的混乱手册上有过记载,刚好上面两棵树下面四棵树,对应蕾妮的说法。
下面的四棵是比较弱的、为诸神所熟知的,大概率是有且仅有一个权柄的、和诸神一个层次的外来神祇;而上面的两棵树,分别为【意识的海洋】和【猩红的梦幻】。
“先前我说的有解决的办法也的确没有骗你,几位神祇对即将到来的灭世预言反应各不相同想要逃跑的、想要留在原地等死的、想要投降的、想要反抗的都有。”
蕾妮微微一笑,接着补充了一些信息,不得不说,在阿赞罗斯的赐福庇佑之下,她也能不顾及方外混乱的注视,将更多的讯息告诉费舍尔了,
“但因为阿赞罗斯的力量还未完全消散,藩篱只能进不能出,所以逃跑无用;留在原地等死的忽略不计,至于投降的,祂们自己很快都否决了,我也不知道原因.而现在,便只剩下了拉玛斯提亚提议的试图解决灭世预言的方案了。祂给出了具体的方案,我们目前也正在按照这个方案执行”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方法应该是针对那位未知神祇的其中之一吧?【灵魂】的混乱已经暂时安静下来,而剩下的那个对应的补完手册是【魔法】,在桃公的记录下为【猩红的梦幻】。”
“嗯,你猜的没错”
台上,演员们饰演的卫队已经将王子居住的酒店重重包围,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他们打开房间的大门时,里面却只剩下了一张小小的信件。
那位王子已经逃跑,远走高飞了。
整个故事也在这个情节之后,即将迎来尾声。
眼前,戏剧的音乐一点点高昂,试图将台下的观众带入思考与沉浸的环境。
而身边,蕾妮的声音在费舍尔的耳中也愈发清晰。
她迟疑了好一会,望着台上的情景,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但能否战胜猩红的未知神祇依旧是一个未知数,灵界中的猩红污染只是受到祂力量的影响都已然迸发出权柄,在几千年来将整个灵界搅得混乱不堪,而我们却始终拿祂没什么办法。届时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强于灵界污染不知几何的正主,更何况还有那位消失得不明不白的灵魂神祇,祂是否放弃离开还都是一个未知数”
一艘在海洋之中航行的游轮,一位盘旋在游轮之上戏谑挥舞着镰刀的死神,这就是现在的世界,以及它似乎注定灰败的未来。
从蕾妮的口中,费舍尔终于察觉到了她变得极其明显的迷茫和一点人性的瑟索,那抹脆弱让他不由得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她想来应该冰凉的手掌,但在他抬手之前,蕾妮却已经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将他轻轻抓住了。
在他微微一愣之中,蕾妮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费舍尔,她说道,
“可能我这么说有一点自私,费舍尔,但你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吗?”
“我想.”
“我们能不能别管这一切了,我们穿过阿赞罗斯的藩篱逃往终极之外的世界,这样,或许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费舍尔张了张嘴,眸子微微闪动之间,整个剧院的大厅也随着剧目尾声的音乐而明亮起来。
演员们纷纷走上台前向下方为数不多的观众表达谢意,很快就在台上站了个满满当当,为首的,正是《复仇记》之中颠沛流离一路最后却放弃复仇的王子。
他微笑着向下鞠躬,挥了挥手表达对观众的感谢,一如那个故事之中真正做出决定的王子那样。
但谁都知道,他并不是那个故事之中的王子,他只是一个演技非常优秀的演员,他无法为那个灭亡的王国做出任何决定.
那么,此刻的费舍尔呢?
“我”
“费舍尔,你有阿赞罗斯的赐福,这是一个通行证,也是这个世界之内唯一的一样有着阿赞罗斯气息的物品,也是唯一一个能从藩篱之内走向外界的方法。”
“但是.”
“我知道,你可能会担心别人,你认识的那些女性?只要她们想,我.我们完全可以带她们一起离开这里。在真正的灭世预言来临之前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你完全可以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我有媲美神明力量的权柄,你有逃离这里的方法.就算离开灵界去往世界之外也能畅通无阻。灭世预言始终都萦绕在这个世界之上,只要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不是吗?”
蕾妮似乎是有一些害怕,因而连手都紧紧地抓住费舍尔的手,她的紫眸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费舍尔,倒映着他的身影,等待着他的答案。
可此刻,散场与感谢的声音已经将旁边睡着的艾丽西亚给唤醒,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抱着睁着眼睛表情极其严肃却一言不发的埃姆哈特坐起身子来,朦胧地对着蕾妮和费舍尔问道,
“大哥哥,大姐姐,结束了吗?对不起.我太困了,所以.嗷呜”
蕾妮并未回应身后艾丽西亚的话语,只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费舍尔,而埃姆哈特也看向了费舍尔,但和蕾妮不同,他只是抿了抿唇,抬眸示意看不到费舍尔的艾丽西亚暂时缄口,不要打断他们的交谈。
面对着蕾妮的提议,费舍尔意动之中却又万分犹豫起来。
此刻,绝非是因为什么担心带那些相识的女性一起走会彼此之间争吵那样可笑的理由。
所谓意动,是因为眼前面临的困难的确超乎想象,就连所有神祇包括蕾妮凑在一起都觉得希望渺茫,那么这种时候,有一个方法能逃离灾难,这可以说是希冀了。
那么,所谓犹豫呢?
他只是不确定这样的选择是否合适。
这意味着,他们要将他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抛弃掉。
纳黎、西大陆、北境、南大陆
一切的生命、一切的文明和故事都就要被抛弃。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灵界之外,那里很广阔,其中或许有一个和这里类似的地方,那里是转移之人的故乡。
但那里可能同样会很危险,因为那些入侵者就是来自于世界之外
四周的观众和台上的演员都已经散去,但《复仇记》的故事却好像并未结束,只是轮到了费舍尔来扮演那个王子,由他来做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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