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秋风和秋雨躲在夜色下狞笑,今晚,它们似乎对颤抖在这空茫中的所有东西都不感兴趣,它在意的,是整个成都城。
飓风吹走了昔日的喧嚣,暴雨则吞噬了城中所有人的美梦。
今晚,整座城市都在战栗。
城外,层层叠叠的曹魏营帐绵延数十里,马嘶声和兵器盔甲的摩擦声清晰可闻,被撕裂的旌旗在密集的雨滴中呻吟着。
躲在城墙上面的蜀汉士卒,无一不被巨大的心理悸动和心理绝望所攫住。
和城墙上士卒的紧张相比,城内,那座气势恢宏的巨大建筑——皇宫,此时,似乎也正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情绪挤压着,随时都有爆裂的危险。
怡心殿:
三十几岁的后主刘禅正襟危坐,一只手按在身前的龙案上,在他的手指下,被磨断了皮带的几枚竹简,随着他的抖动而发出有些刺耳的怪声。
“依众卿之言,朕只有将这先帝赖以鼎足三分的蜀汉江山拱手让予曹魏,才不失为明智之主?”
铺着猩红色兽皮毡的台阶下面,穿着各色官服的众人沉默着。
一个叫做黎奂的侍中,走到了和自己官职相对应的台阶上。
“陛下这般说来,未免有些偏激,也会伤了众位大人之心。昔日,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幸有诸葛武侯携先帝所遗柱石之臣方能力挽狂澜。而如今,昔日重臣皆已不在,我蜀汉人才凋零,若强行与天兵对抗,只恐届时玉石俱焚,反害我城中百姓。”
这位侍中大人平日里见惯了刘禅那一副软弱的可怜样子,说话也是毫无顾忌,必定能够把投降两个字装饰得这般冠冕堂皇,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黎奂话音刚落,又有两位大臣走到了台阶下面。
“黎大人所言极是,还望陛下以城中苍生为念,开城纳降,以不辱先帝爱民之名。”
刘禅的手用力抓紧那几片竹简。
“众卿对此可还有异议?”
“望陛下纳黎大人金石之言,及早做出决断。”几乎是众口一词。
刘禅缓缓放开了抓住竹简的手,忽然站起来,一把推开了站在身后的一名宫女,伸手抓住了身后墙壁上的一条浅色帘子,用力一拉。
帘子发出撕裂的声响,落到了地上。
众人一惊,几乎同时抬头向墙壁上看去。
墙壁上悬挂着一把雕刻精美的长剑,火红色的剑穗垂向地面,犹如一条被剥光了皮却依旧坚强蠕动着的长蛇。
及近观看,厚重的兽皮剑鞘上已经有部分脱落,似乎是在向人们宣示着它历史的沧桑和厚重感。
刘禅手指长剑,面带冷笑。
“先帝遗剑在此,众卿家可敢将方才之言再说一遍,要先帝在天之灵也知我蜀汉如今之颓废之态?”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跪在台阶下面。
“先帝遗剑虽在,只恐我蜀中再无可驾驭此剑之人。”黎奂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对于刘禅这个窝囊皇帝,他自认为可以轻松拿捏。
然而,今天,他错了。
“啪”的一声,刘禅将那几片竹简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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