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王氏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陷入了莫名的斗争之中,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陈青兕继续道:“大匠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牵累大匠,在下也不会强迫大匠作证,威胁你们家人之事,只是想知道大匠是如何分辨出这些蚕种是病种、弱种、死种?青溪县刚从战乱中恢复,这些蚕种可是县中老弱全命之物。”
许王氏也明白,到了这一步,自己是不说了不行了,说道:“回禀县令,雷主簿订购来的蚕种确实是经过浴种挑选出来的上等蚕种不假,他并没有看错。只是卖方用心过于险恶,若非老妪在这行干了六十年,未必能看得出问题。”
她说着取过一串蚕种,道:“浴种是甄别蚕种的第一步,第二步是暖种。以温热让蚕卵加速孵化,暖种的方法有很多,其中常见的有温汤淋洗,或是于蚕室烧砻糠,令初春天气若暮春三月,促进蚕卵生长。还有用身体暖种等等方法……其中最好的当属蚕室烧砻糠,其温最稳定亦最持久,能够长时间维持。我们许家最优蚕种用的就是此法,也是耗费最大的方法,寻常蚕种是用不到此法的。想来,雷主簿家中是不会用这种办法。”
雷欣忙道:“我们自己生产出来的绸缎,参差不齐,真要用此法,无法确保最后收益。”
许王氏继续道:“这种室内火烧之法,对于火候非常严苛。一旦火势过剩,超过了蚕种能够承受的范围,将会造成上等蚕种出现生病、虚弱、坏死。雷主簿购来的蚕种,多半是这种情况。故而从外表看上去是好蚕种不假,内里的蚕蛹却因各种原因,出现了问题。”
雷欣都要气哭了,这种情况,以他的技术真分辨不出来。
陈青兕问道:“这种情况可常见?”
许王氏摇头道:“掌控火候的人大多都是经验丰富的匠人,一般只会发生于靠近火端的少部分蚕种,不可能出现这种大范围损耗的。除非是无法掌控火候的新手,但就算是我们许家,也只让会新手在一旁观摩学习,哪里会让他们掌控火候。”
陈青兕点头这个时代没有温度计,掌控火候全凭经验,正常人都不会让新手把控温度。
顿了一顿,许王氏迟疑道:“这种情况还不是一般的控火失误淘汰下来的残次蚕种,更像是有意在高温下,闷了片刻。”
陈青兕微笑颔首,说道:“本官明白了,大匠一路奔波,远来辛苦,今日好好休息。明日让秦典史,带大匠欣赏一下我青溪县的风景。”
秦依闻言,立刻送许王氏离去。
雷欣气得怒发如狂,“陈县令,都是属下的错,属下这就去桐庐县讨個说法。”
“慢着!”陈青兕制止了急于将功补过的雷欣,尽管他此刻异样愤怒,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很平静的说道:“此事错不在你,雷主簿莫要自责。对方可不是针对你的,没有蚕农会这么做生意。幕后之人,必是桐庐县衙。目标是我们整个青溪县。如此行为,龌龊歹毒之极。”
雷欣若是买了受不住天裕霜冻淘汰的残次蚕种,陈青兕可以接受。
无非是贪婪、嫉妒,带着成见针对。
可将好的商品故意破坏,再廉价卖出。
这是纯纯的恶,烂到骨子里的坏。
史务滋为人方正,想通关键,气得身子都打起了摆子,就跟大神上身一样。
陈青兕反而表现的很淡定,不喜不怒,说道:“雷主簿尽快将今日之事忘记,明天再去一探桐庐县,就说本官对他们的上等蚕种特别满意,要多订购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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