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派葛广带上十余部曲同行,怕人手不够,又让叶闯从侍卫营里挑出几个亲随,一同前往。
叶闯道:“到了西京,我会先去北雍军大营,跟旧时兄弟见上一见。”
冯蕴微笑,“好。”
当初裴獗带去中京的人马,大部分跟随他去了西北,但敖七当初去西京安顿朝堂,带了有小五千人左右,如今就在西京城郊。
叶闯此去,带了三封密信。
一是给端太后的,一是给敖政的,另一封是给北雍军西京大营赫连骞的。
该交代的事情,昨夜都交代好了,冯蕴将他们送到庄子门外,只剩下满脸的微笑。
叶闯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许久,突添一抹怅然。
他从未见过哪个小娘子像冯蕴一样坚强,她身上就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多大的困难都压不垮她似的……
怪不得大将军爱之若狂。
也难怪敖七嗜之如命。
叶闯深深吸口气,翻身上马,拱了拱手。
“王妃,保重。”
冯蕴看了看他,无声一笑,又对葛广道:
“此去西京,你听叶侍卫招呼。”
葛广拱手,“小人明白。”
庞贵也调转马头来,朝冯蕴行礼。
“王妃不要远送了,请回吧。”
冯蕴点点头,望了他们一眼,转身回屋。
没有时间给她伤春悲秋。
去西京的人一走,冯蕴就唤来阿楼,命他将庄子南边靠花溪的厢房收拾出来,又调来一些人,连日赶工,加高围墙,修葺扩建,要辟出一个安静的小院……
阿楼不知她的打算,以为是娘子自己要住,也不多问什么,径直去办。
冯蕴马不停蹄,叫来邢丙,安排人手查探安渡包括太平园在内的各家情形,顺便让人在菜园子里挑了一车新嫩的蔬菜,送到太平园,说是给长公主尝尝鲜,态度很是谦卑小意。
到晌午,她带着小满出现在玉堂春。
贺传栋是午膳时过来的。
他和文慧相视一眼,文慧便将他请入雅间。
两个侍卫在外面守着。
贺传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家父让在下交给王妃的。”
冯蕴微笑,“有劳贺君。”
信里,贺洽除了表忠,便是告诉冯蕴眼下信州的情形。他已和信州五郡的郡守通过气了,若西京有人动手,试图撼动天寿小皇帝的地位,他们必将全力以赴,殊死搏斗。
冯蕴平静地放下信,问贺传栋。
“家里老小,可都在安渡?”
贺传栋拱手道:“以前祖父祖母和一干亲眷多在中京,年前父亲升任刺史,便将祖父祖母都接过来了。叔伯等有的留在平城老宅,有的尚在中京。”
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文慧。
“我自己尚无家小,以前说过一房亲事,奈何女家嫌弃我随家父投身行伍,没有大出息,便主张退了婚,后来便一直蹉跎到现在……”
世家门阀的子弟,依靠门第就可以步入仕途,根本无须去军中受苦,只有寒门子弟才会选择从军,因此行伍之人被认为是没有出息。
后来战事蹉跎,便耽误了姻缘,一直到贺洽主政安渡,父子俩才安顿下来……
贺传栋说得恳切又憨直。
冯蕴和文慧对视一眼,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她只是想知道贺家人是不是都在安渡,要殊死搏斗前,肯定要先保障家里老小的安全,才能全力以赴。
并没有问他这些啊……
她双眼含笑,“等此番事了,我给贺君做这个大媒吧?”
贺传栋脸颊红了起来,“有王妃保媒,自然是好。”
冯蕴道:“只是贺家门楣高,不知挑是不挑?”
贺传栋道:“家父家母尚算通达,乱世底下哪里讲那许多门当户对,只要人好,就行。”
文慧头都低下去了。
冯蕴心中有数了。
这天天到玉堂春吃饭,果然是把女掌柜看上了。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肯定立马就张罗这事,成全这对有情人。
“如今,只能先慢待你了。”
贺传栋走后,冯蕴如此对文慧说。
“娘子说笑了,贺君未必有此意。”
文慧眼睫微颤,嘴唇抿了抿,又缓缓叹一口气。
“从前没想过会有今日光景。我一个低贱女子,能跟着娘子温饱不愁,已是万幸,哪里敢想如意郎君……”
“女子又如何?”冯蕴笑望着她,明亮的双眼里,仿佛充满了力量,又好似有熊熊的火焰在平静的眼眶里疯狂的燃烧。
“只要活下去,我们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要。”
一只苍鹰飞过高大的安渡城墙,发出凄厉的叫声。
文慧抬眼望过去,是冯蕴的侧脸。
光影里,女子坐得挺拔端正,明明那样纤弱,好似随时会被一场狂风吹走,又那样坚韧,让她瞬间气血澎湃,胸襟仿佛觉醒出一种摧枯拉朽,势吞万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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