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嘤……”
小黄察觉到自家老爹心情低落,努力用湿漉漉的鼻尖去拱他的手心。
杨戈笑了笑,撸了一把它肉乎乎的脑袋,轻声说道:“我没事儿,去玩吧。”
小黄不走,倚着他,静静的脑袋靠在他的怀里。
它小小的脑袋,并不能理解老爹为什么会烦恼。
但它知道,老爹需要它的陪伴。
杨戈一手搂着自家狗子,轻轻拍着它。
另一只握着巴掌大的小茶壶,小口小口的抿着滚烫的茶水,目光眺望着天边刚刚升起的下弦月,耳畔是柴门街的街坊邻居们呼唤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高呼声……
这片刻的宁静时光,就如同这轻纱般的月色,温柔而安宁。
又像是爱人温暖而柔软的手掌,轻轻的抚过冰冷僵硬的面庞。
拉扯着好男儿那颗想要冒险的心,想要躺下永远沉浸在这安逸的时光中。
真正勇敢的心,从不怕波折,只怕平淡。
杨戈静静的观察着内心中纷乱的思绪,久久无言。
直到温热的茶壶开始泛起凉意,他才忽然笑出了声,用调侃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命都不要,就要安逸!”
“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杨戈啊杨戈,你也不过只是个俗人……”
末了,他收起了笑容,认真的对自己说:“我知道你没想过要做什么伟人,可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既然可以是李戈、赵戈、朱戈,为什么不能是你杨戈?”
“如果这个世界,能因为有了伱杨戈而有那么一丝丝的不一样……”
“也算是不枉你这么老远来一趟吧?”
他抬起头遥望越发明亮的弦月,嘴角慢慢上挑:“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咱呐,就勉为其难给那些自以为是的烂人上一课!”
他一拍狗儿子的大屁股,起身大步走进里屋。
里屋很快就燃起了一抹光亮。
……
翌日,杨戈牵着小黄一大清早就去客栈向刘掌柜告了一天假,然后就推着独轮车熟门熟路去的粮市买了六十斤白米。
路过刘莽他丈人邓屠户的摊子时,他见摊子上今天有卖摔死的牛肉,他还买了五斤上好的牛腱子肉装在车上,邓屠户还强送了他一条牛尾巴……
他推着独轮车,溜溜达达的出了城,沿着向东的大道,不一会儿就抵达了汴河码头。
码头还是那么热闹,拉纤的、运货的、过河的……人头攒动。
杨戈推着独轮车上前,找到指挥拉纤的纤夫把头问道,敬上两个在街上随手买来的炊饼:“大爷,请问码头的管事在哪儿?小子受主家所托前来请他带个口讯。”
拉纤把头是个上了岁数的老汉,身子骨早就吃不了力气饭,全凭人头熟络才在码头上混上一碗饱饭吃,是以杨戈虽然面生脸嫩,他却也没有轻视杨戈,依然和颜悦色的问道:“敢问小哥儿你的主家儿贵姓。”
杨戈:“免贵姓杨,您一说他保管知晓!”
见他言之凿凿,老汉将他手里的炊饼推了回去:“小哥儿稍待便是,老汉这就去寻吴大当家问问。”
杨戈笑着执意将两个炊饼塞进了老汉手里:“左右不是什么金贵吃食,您老别嫌晚辈小家子气才好。”
“你这后生,愣多礼!”
老汉笑呵呵的接住两个炊饼:“老汉姓鲁,下回来码头这边要有啥需要搭把手的,你尽管来寻老汉便是。”
两个炊饼的确不是什么金贵玩意,但杨戈和气而尊敬的态度,让下了一辈子苦力的老头心头很是受用。
就他这份儿待人接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杨戈笑着拱手说一定,目送鲁老汉转身走进人堆里。
不一会儿,一个孔武有力、身穿一身灰色短打,腰间扎了一条黑色腰带的昂然汉子,就一手拉着鲁老汉,分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杨戈面前。
杨戈见状,上前分开了他拉着鲁老汉的手,轻笑道:“老人家一把年纪,你轻些。”
昂然汉子闻言,刚要说出口的话立马就咽了回去,扭头对鲁老汉说道:“老鲁啊,以后宿州来的商船卸货,也归你,你手下的人支使得开吧?”
鲁老汉愣了好几秒,才欣喜若狂的连连点头作揖道:“支使得开、支使得开,多谢吴大当家的,多谢小哥儿!”
杨戈扶住了鲁老汉,昂然汉子也侧身避开了,没敢生受他的行:“这位小哥儿的主家和咱家的主家是拜把子的交情,往后这位小哥儿到了码头,就是回家了,你人老精,以后多招呼着点,别让哪个不开眼的莽撞东西冲撞了小哥儿,有啥事儿……”
“好了!”
杨戈笑着打断了他的嘱咐:“我又不是那泥捏的一碰就碎,能有啥事儿要麻烦人大爷……大爷,您忙着,小子和吴管事聊几句。”
“哎哎哎。”
鲁老汉点头如捣蒜的快步离开,走远后他才偷偷往后边望了一眼,就见那个眉清目秀的俊秀小哥牵着黄狗、推着独轮车往码头外走,而那个在码头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吴大当家,竟如同随从一样低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
老头后知后觉的抚着胸口嘟囔道:“俺这是接待了个大……”
话才说了一半,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二人走到四下无人处之时,杨戈取出了一件前方连环坞来人拜年时留下的信物,交给这昂然汉子。
昂然汉子只看了一眼,便一揖到底,双手交换信物,恭声说道:“二爷,您要有事儿派人过来唤小的过去就是,哪能劳动您亲自来这乌烟瘴气的地头。”
整条京杭大运河,都是连环坞的地盘。
似路亭县这种小地方,码头原本是连环坞下属帮会的下属帮会在打理。
自打杨戈和连环坞多了一层交情后,李锦成就派了得力人手来接管路亭码头,预备杨戈有什么需要他们连环坞帮手的地方,随时传递消息。
而杨戈,是在先前连环坞来人给他拜年的时候,才知晓此事……
杨戈收好信物,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些事不太方便让太多人知晓!”
昂然汉子:“小的明白。”
杨戈:“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昂然汉子起身,抱拳回道:“回二爷,小的名叫吴二勇,原是少坞主的长随。”
“吴二勇、无二勇……好名字!”
杨戈笑着点了点头。
得了他的夸奖,吴二勇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贱名当不得二爷称赞。”
“你家少当家能派你来常驻这里,你肯定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杨戈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交到他的手上:“我需要你用最安全的信息渠道,将这封信送到凤阳杨家、明教光明右使杨英豪手里。”
吴二勇双手接过信奉,郑重其事的将胸膛拍得砰砰作响:“二爷放心,小的亲自带人走一趟,人在信在、人亡信毁!”
杨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倒也不必如此紧张,真要遇上什么意外,你还是优先保护自己,只要毁了这封信就成。”
吴二勇绷着脸,一脸的严肃:“二爷放心,决计不会出任何意外,但有意外,二勇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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