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和帮徐庶找来了仅有的一匹战马,请徐庶上马,又卖力地召唤全军前行,徐庶军三百人斗志昂扬地走出廪丘残破的城门,一路凯歌高昂向南走去。
艾先生也失魂落魄地走在队伍中,一边走一边低声抽泣,跟周围斗志昂扬的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想逃跑。
但是跑能跑到哪里去?
寒冬腊月周围处处都是凶险,跑出去就算不冻死也得被野兽分食,艾先生深深后悔自己怎么就如此眼瞎,非得选择了徐庶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呜呜,这是什么世道,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徐庶骑在马上,看着垂头丧气的艾先生,身边这些坚毅的汉子,心中略有几分感慨。
“阿和,汝等这般信我,全然不曾想过落入重围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万一我失心疯了,真叫汝等去力敌张辽又如何?”
为了尽可能的保密,徐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说给手下任何人知晓。
借粮借粮,可这个年月,借粮是要凭本事的,不拼个你死我活,怎么可能有人肯借那一点点米粮?
所以尽管徐庶一直说的是借粮,还是让张辽心甘情愿地借出来,可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力战的准备。
换句话说,也就是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徐和给徐庶牵着马缓步前行,听见徐庶的问题,这个汉子回头咧嘴一笑:
“徐将军,你见过大贤良师吗?”
“自然不曾。”徐庶摇头道,“大贤良师当年传道天下时我还年幼,不曾见过这……这好汉。”
徐庶和他的游侠兄弟对大贤良师张角都颇为鄙视,认为其不过是用障眼法招募起了一群愚民,然后就敢挥着锄头劫掠四方,实在是扰乱天下的根源。
艾先生也对这个装神弄鬼的道士非常鄙视,说这种人还引雷呢,活该先把自己给劈了。
可徐庶现在身边的兵将都当过黄巾,徐庶跟他们闲谈中,发现他们大多数人从一开始就不信什么太平道,所谓的道术法门他们从头开始都知道是骗人的,甚至还有不少人本来就是江湖人,本来就会这障眼法,按理说所谓的太平道根本不可能骗得了他们,就算跟着太平道作乱一时,提到张角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崇敬地一直呼唤他为大贤良师。
徐和咧嘴一笑,一脸崇敬地道:
“我年幼的时候见过一次。
大贤良师离开冀州,和几个渠帅来到我们村中给百姓治病。
哈哈,我们一上来就看穿了他的法术,什么符水,什么引雷,全都是不入流的把戏,我们走街串巷的骗子也都会,青州兖州四通八达,我小时候什么都没有见过?
当时大贤良师治病时,我童言无忌,笑得直打滚,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哪有人相信这东西会真的给人治病?”
徐和的故事娓娓道来,脸上在笑,可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徐庶心中抽动了一下,嚅嗫道:
“后来呢?”
徐庶的话让徐和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他咂咂嘴,微笑着回忆着当时的场面:
“大贤良师身高九尺,一身素袍,他从不嫌弃病人脏,病人们瘫在地上,身上浮肿地按下去全是大坑,大贤良师就这么跪在地上,让病人枕着他的膝盖,然后一口一口给他们喂符水。
那符水……是他用黍子亲手煮的,那味道……可香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黍子!?
徐庶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之前只听说张角用符水给人治病,却没有深究过那符水到底是什么。
原来……
是黍子?
“不错……这世上的病,还是穷病多。”
“是啊。”
徐和悠然道:“不少人喝了,都渐渐恢复了生气,也有人喝了不好,死了,大贤良师哭着把他们葬了,还带着人跟里长说,让他以后不许屈辱盘剥我们,不然太平道不是好惹的。
里长站在大贤良师面前猥琐地如艾先生一般点头哈腰,待大贤良师走了,又说这妖道是在利用我们这些愚民,我那时候也这么认为。
可我娘打了我一个耳光,问我大贤良师要利用我家作甚?我家家徒四壁烂命一条,人家用我们为何?”
徐和平时话不多,整日傻乐乐的,这次一口气说出这些,让徐庶听得颇为震撼。
“大贤良师走了,里长果然不敢欺负我们,还给我们村子修路架桥,再也不随意摊派徭役。
那日子我们过的依旧辛苦,却能吃饱了,我娘闲暇还有空给我缝了几件新衣,让我过年的时候着实……着实……”
徐和抚摸着身上的破旧戎装,之前还兴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盯着脚下的土地,自嘲地道:
“可这好日子终究不是给我们这般穷人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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