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如同那场对话没有发生一般平静,裴贞婉安心住在客院,不时自角门出府采买几样廉价的胭脂水粉,也不过一个时辰便回。卫妙之的风寒也慢慢好了起来,两天后便如往常一样相互走动起来。
只在病愈后初次来访时,卫妙之神情些许闪烁,终未忍住,歉声问道:“裴姐姐当真是自愿入宫么,可不要因为妙之,不敢忤逆父亲。”
裴贞婉自有一丝感动,旋即压下这丝感觉,和婉笑道:“我自当这是拼一口气,为自己争得一些机会罢了。只是与小姐相识不久,接下来不能时时相伴,我的妹妹贞妧今年十五岁,与小姐年龄相仿,待年后接上她入京,便由她陪小姐玩耍吧。”
卫妙之唏嘘了几日,随着新年一日比一日近,她的关注早已移到其他事情上,因为她的姑父荆川节度使曹罡一家,要抵京过年了。
裴贞婉去到卫妙之闺房探看时,正见她满脸喜色端详一条剑穗,“承基表哥会喜欢这条剑穗吗?”
一旁的丫头含翠笑道:“怎么会不喜欢,这是小姐亲手一根一根打出来的剑穗,表少爷只怕日日都要放在手上看呢。”
卫妙之不由得羞涩起来,满面通红,也未留意到裴贞婉已站在门口。裴贞婉见此状,只笑着迈步进来,问道:“承基表哥是?”
含翠嘴快,笑着解释道:“是我们姑太太家的少爷呢,雅号是兰陵公子。”
裴贞婉心底泛起一阵烦腻与憎恶,曹承基哪点比得上当初的兰陵王,凭他的品格德行,不过是个有些许军功在身的纨绔子弟。想到军功,裴贞婉的恨意油然而生,他父亲曹罡的军功,便少不了那一桩凤州的屠城之举!
心底已是波涛汹涌,面上却做了一副好奇之状:“兰陵公子,这倒是别致的雅号呢,奴家倒是挺说过洛都有位莳花公子,去年出访南蜀,好多人相传,说洛都有四大公子,若能得见一面,此生也无憾了。”
含翠面上得意:“莳花公子算什么,哪有我们曹少爷文武双全。”
裴贞婉不接话,含笑坐下,一同端详了几眼剑穗,眼见卫妙之神情投入之状,语笑嫣然:“看来这位曹公子是常来京城的,与小姐也很是相熟,你们手足难得这般亲近,倒也叫人羡慕。”
“姑父一家明日就要到了呢,他们的府邸就在侯府旁边,裴姐姐可以与我同去。”
裴贞婉讪讪道:“侯爷一家团聚,我一个贫贱外人,哪里有这个荣幸。”
卫妙之淡淡一笑,只回头喜滋滋打量手上的物件。余下便是明日穿什么衣裙,梳何种发髻之事。
裴贞婉见到曹罡父子时,已是除夕守岁之夜。得幸于卫妙之这个侯府二小姐,裴贞婉作为客人,设席在卫妙之旁,见识了北陈贵臣的年夜奢华。
宴席算来略有些拥挤,座位比邻卫府主人的,便是曹罡父子妻眷五六人,反倒是卫睦的妾侍庶子算来有六七人,统统挤在靠近厅门处。再加上厅内穿梭传酒布菜的下人们,愈发显得人丁兴旺,年味浓烈。
觥筹交错间,各人忙着礼尚往来,冒然出现在卫府年宴上的裴贞婉倒也不算显眼,得体而坐,安静饮宴,只是她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面前容光焕发的曹家父子二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曹罡父子二人,五年来,她打听了关于曹罡的点点滴滴,亦将恨意连同这二人的名字刻在心中。如今冤家相逢,她早已能按捺那份滔天恨意,将周身的杀意转化为举手投足间的柔情妖娆。
曹罡其人,自有武将那份气宇轩昂,沙场征伐之人皆是刚毅果敢之人,如今即便脱去戎装,却也难掩威风凛凛之状。若非国仇家恨,曹罡确有几分可比拟父亲的英武。再观曹承基,却是不足许多,弱冠之年,面上难掩轻浮神态,举止间亦少了许多武人刚劲之力,徒有其表已。
想起嫂嫂尸身方葬未有几日,竟被曹承基掘坟开棺羞辱,裴贞婉只得用力握紧手中银质酒杯,努力压制心中的怨怒。而正挥杯推盞的曹承基感到莫名一阵寒意,目光寻来时,看到的便是裴贞婉举止温婉,惊为天人的样子。
曹承基执酒走到卫妙之身前,醉意朦胧地举杯道:“一年未见,表妹长了这般高,越发出落得端庄。表哥敬你一杯。”
卫妙之喜上眉梢,羞涩饮了。却见曹承基目光移到身侧裴贞婉的身上,正上下打量。卫妙之纵然年幼,却并非不知事,由不得一阵紧张。
曹承基笑道:“这位小娘子眼生的很,表妹从哪里寻了来?”
裴贞婉低首掩袖,隐去对这轻佻话语的反感,别过身子身躲了过去。这是她第一次见曹承基,可若是重来,她当真希望此生都与此人毫无瓜葛。裴贞婉轻轻闭了一下眼,耳中便仿佛响起当初凤城听到的那一句极为凄惨的话。
小姐,少夫人的棺木被那曹家少爷起开了,少夫人,少夫人的遗体被他……玩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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