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不言,长街静默,来往众人刻意避开红袖招门前数丈,四下无声,落针可闻。
除去九珠真崖,夫子庙之属的山上仙宗,最让北郡,亦或整个赤方国闻风丧胆的存在,便是银戟黑甲,八千定数,从无变动,是赤方国立国之本,镇国重器,但于黎民百姓而言,黑甲嗜杀成性,无视法度,所过之处,无不血流成河,暗地里更是被誉为“赤方蛀蚁”,因此即使在这尚武之极盛的北郡边关,依然让人望而生畏。
从始至终,客栈小二未敢出门多言,显然黑衣男子亦不想有人叨扰,匾额粉末消失殆尽,男子迈步提剑入内,门口,一楼,楼梯,二楼,门口,每处皆有两名黑甲依次停步,立戟相守,黑衣男子无需引路,径直入了苏长莫所在雅间,并顺势关门。
无双头也没抬,依旧吃菜喝酒,杯箸之音,格外刺耳,几位少年只是回头,亦未起身。擅自闯入,即使身为军武将士,也是颇有失格,若是再以礼相待,未免显得太过谄媚。
男子对几人眼中些许恶意,不以为然,兀自抱拳笑道:“在下黄胄,见过诸位仙家。”
无双抬头又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依旧未曾说话,南宫溯雪与高一尺两人神色微变,但亦是一闪而过,苏长莫即使听完男子姓名,依旧显得甚是迷茫,只觉得眼前男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就连笑也显得极为凄惨。
黄胄将剑立在门口,从窗前扯了把椅子,挤在苏长莫对面,高一尺与钟无魅之间。
出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生意场上,上门便是客,更得礼让三分,钟无魅添杯斟酒,轻声笑道:“将军来此,是有事相商?”
黄胄转头多看了眼一身财气外露的钟无魅,浅浅一笑,不愧是钟家子孙,心思聪慧,一句话即为这少年点名自己将军身份,又相商二字,压了压双方敌对气氛,果真是久经历练的大家子弟。
“今日来此,不是将军,而是逆贼黄胄,不知此刻是否还能饮一杯诸位酒水,若是不可,黄某转身便走。”
黄胄举杯不饮,看了眼苏长莫,又转头望着无双,眼神澄澈。
无双停杯,抬头望着男子,酒桌之上,一时气氛凝滞,统御黑甲,一人之下的镇国大将军,却将逆贼二字,脱口而出,无双亦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苏长莫原本已经听出来钟无魅的提点之音,知晓此人是赤方国的将军,该是因为广平郡之事而来,只是未曾想到这名为黄胄的男子,如此胆大,当着众人之言逆贼,这又是为何?是为试探自己等人对赤方国是否有反心,还是真的在说自己心意。
黄胄能找到此处,定已然知晓几人玄修身份,那便更该明白,一旦身为玄修,其实便已经与俗世王朝断了干系,除非主动奏请朝廷,以玄修身份成为护国之人或是拜将入相,不然朝廷极少主动招揽玄修,怕的便是万一招揽不成反而惹下祸端,更是麻烦,一位洞府境玄修,那可是千骑难敌,更别提自古选修,军武兵甲,极难围杀。
再者便是为广平郡之事鸣不平而来?虽说高一尺查明此时背后跟郡守之子有关,可是之后几日自己极少出门,并未有更大冲突,为此大动干戈,是否有些不值?
相比于苏长莫的狐疑不定,高一尺和南宫溯雪神色间显然更多了一层意思,一身灵气运转极快,随时都是拔剑出手的架势,因南宫溯雪顾忌苏长莫心性善良,两人有一事未曾对苏长莫言明,那日画摊风波之后,两人探查期间,巧遇一次针对苏长莫的袭杀,只是被高一尺事先拦了下来,并顺手砍了个尸骨无存,眼前男子,莫不是为此而来?
赤方国虽为灵墟洲最小一国,但大将军黄胄之名,雷霆手段,那可是“享誉七洲”,坊间曾有戏言“黄胄黑甲,八千镇赤方,三万平灵墟,十万踏七洲”世间之人从未将此曾视为虚言。
更有传言,此人是位元婴修士,此时看来,应当属实。
无双同样神色严肃的盯了黄胄半天,哑然失笑,“我不让你喝你就能走?”
黄胄哈哈大笑,抬杯一饮而尽,“知我者,先生也。”
自己虽不确定众人底细,但确信这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必为高手,若杀自己,抬手之间,这份感觉倒不是因为修为使然,而是多年沙场历练,杀人多,被人杀的次数也多,对于生死危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而自己对面最为一头雾水的少年,便是苏长莫无疑,至于其余几人,都该是行走人间多时的少年玄修,且都天资不俗。
黄胄再次举杯,沉声道:“先生可否告知名讳,在下对先生可是仰慕的紧。”
无双捻起桌上的海盐花生,斜眼笑道:“大将军兴师动众而来,就位仰慕小道?那你可真要仔细听好,莫要记岔,小道无双,是这少年师兄。”无双顺手指了指苏长莫。
黄胄又饮一杯,大笑道“先生名讳,至死不忘。”
“寒暄完了,那便说正事要紧,我等一路风尘,想来你也是匆忙而来,无需浪费光阴。”
黄胄咳嗽一声,瞧着甚是孱弱,“我一路来此,只为看看苏兄弟真容,顺带说些小事,冒昧叨扰,先生勿怪。”
无双默不作声,静待男子后话,至于黄胄歉意,无双可未看见半分。
苏长莫蓦然听见黄胄提及自己,微微点头抱拳,有些手足无措。
“广平郡刺杀一事,先后两次,皆是宫中来人指使郡守之子而为,目的,想来先生已经猜到一二,小镇少年,除了苏兄弟,其他皆被各大仙宗带走,如今行走世间的就只有苏公子,虽然到处传言是因为苏长莫天赋不足,才被各宗遗弃,可毕竟是馈赠之地的少年,成仙无望,但若放在俗世王朝,那都是极为难求的护国仙人,影响一国气数国运,赤方国又最为近水楼台,因此咱们那位王上便起了歹意,想借郡守之子和几位少年的纷争,接近拉拢,若是拉拢不成,便斩草除根,以除后患,免得为他国做嫁衣,可他久居深宫,显然小瞧了玄修手段,他的这点伎俩想来诸位早已心知肚明,我便恬不知耻,借此事讨个彩头前来见见咱们这位‘漏网之鱼’的苏兄弟。”
黄胄说话之际,不断审视几人神色,片刻间便心知肚明,自己所言之事,除了苏长莫,其他应该都已知晓。
苏长莫疑惑看着无双,眉宇间迷雾重重。
无双冲着苏长莫浅浅一笑,转头盯着黄胄,咧嘴笑道:“既然我们知晓此事,那大将军前来又所为何事?”
兴师问罪,带的兵甲不够,若是另有他事,那便更是有趣了。
黄胄紧了紧黑衫,似是有些怕冷,“黄胄此来,是为赤方国求个生路。”
“将军此言何意?”
黄胄瞬间起身,长揖不起,“王上愚钝,至今认不清玄修厉害之处,才有次冒犯,但黄胄明白,若是各位因此问罪赤方国,那便是一国之祸,若因此国本动摇,置万民于水深火热,黄胄不忍,因此特来请罪。”
无双抬手示意黄胄落座,摇头笑道:“无妨无妨,小事而已,又何至于问罪。既然诸事已了,那还言归正传,说说将军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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