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棉被韩非然突如其来的动作微惊了到,“你这是怎么了?”
韩非然看到向冬漾离去,才肯放开姜晓棉,编了一句谎话解释:“刚刚看见一朵木棉花落得急,我怕它砸到你的头。把你脑子砸坏了就不好了。”
“喔。”姜晓棉茫然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心想韩非然真是好笑,区区一朵木棉,怎么可能砸坏头喔。
韩非然盯着人群中向冬漾走远的身影,怕再在这条路待下去又会跟向冬漾碰面,便催道:“晓棉,我们快走吧。”
姜晓棉跟韩非然进入画廊时,里面各个画框旁都没有冷清之处,稍稍会传出他们三两人驻足讨论画风水平的轻声闲语,然后又结伴相谈走进别的展览室。
韩非然以前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情,如果不是陪着姜晓棉过来,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举脚跨入这种文雅地方,想起姜晓棉说过她的画画是这家的主人教的,就问:“晓棉,我听说这里有个学生画展览,这么说里面会有你的作品喽?”
“没有,我画得不好,雕虫之作而已。”
看得出,姜晓棉明显不想跟韩非然说得太多,可是还是被韩非然拉着进了学生画展览室。
姜晓棉一进去,一眼就看见墙上缺了一幅画的空白,她轻叹遗憾:“那幅《寻棉》挂了很久,一直都在,今天怎么不见了?”
韩非然不屑地说:“被卖了,或是被撤了呗,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好端端的心情,可惜它干嘛?”
“是啊,好端端的,可惜它干嘛!”姜晓棉听了韩非然的话,自言自语起来。
韩非然在旁边看见一幅星辰满月的画,端详着大笑出声来,噗嗤对姜晓棉说:“晓棉,你看,这幅画虽然画风好看,画笔也不赖,但是却画得不实际,好好的大圆月,哪来这么繁亮的星空?这作者显得跟个白痴一样!”
韩非然只顾着谈笑,他如果知道自己当着作者的面嘲笑作者的画,那么他的一定后悔得想投进黄浦江。
“是啊,可不就像个白痴一样嘛!”姜晓棉也跟着他发笑自嘲,心想回头应该通知画廊一声,把这幅画撤走吧。
韩非然出了学生画作展览室,看见正厅展览室空荡荡的,奇怪方才还是赏画人聚众,现在怎么寥寥无几,就问姜晓棉:“咦,刚才人还多呢,现在怎么就不下十人了?”
姜晓棉回答:“今天画作售卖会设立在五楼,他们应该都去了五楼。”
“你怎么不去,等下晚了好画就被人抢走了呢!”韩非然喜笑拉拽着姜晓棉往楼梯处去。
姜晓棉还没反应过来时,被韩非然拉进了一个逼仄的走廊过道。姜晓棉觉得身体软软地撞到了宽广厚实的背梁,然后听见有人微微地“啊”了一声后扶墙,然后扭头望着姜晓棉。
姜晓棉知道自己撞了人,下意识地回过头,远远地朝方才被撞的那位男子一脸笑歉。
瞧那男子衣着打扮的模样,是个有气质素养的人,斯文尔雅,他见姜晓棉歉意地扭头回笑,也没有追上前去计较。
只是那个男子听到韩非然跟姜晓棉说了一句“不怕,没撞倒他呢”,男子就皱起眉,脸上不太开心的表情。
姜晓棉也觉得韩非然的这句话说得不太礼貌,被韩非然拉远了仍回头朝那名男子说抱歉。
韩非然拉着姜晓棉来到了五楼,果然人群都聚集在这里呢,韩非然欢喜说:“晓棉,你的性子就应该多挤一些热闹的地方来看。”
售卖会里的人,他们大到是名画收藏家,小到本行业圈子里面的名气人物,最小也是兴趣爱好人士,都结成一个团体在里面趣味相投地争论着哪副画更值得买下收藏。
有介绍推销员依次给大家介绍画作,观众们随着他的指手望去时,轮到一幅烟雨缥缈,雨打芭蕉的小镇画作,听介绍道:“这是我们古风画派的画家余秋波老先生所作的《江南小镇》,也是我们画廊的宝作,标在下方的售价跟余老先生的画技比起来,画作永远是余老先生价值千金的东西。这幅《江南小镇》是余老师亲自下江南时,路过苏州,在那里等了一个月的烟雨所画成,从那以后,余老先生的风湿病就越严重了…”
现场的气氛总是很活跃,光凭画作就是最好的说服力,没有太多人去在乎解说人员说了些什么,其中有些人已经动了买画的念头。
姜晓棉正四处看时,忽然发现挂在角落里不起眼的那幅《寻棉》,它被拆了画框,孤零随意地挂在那里。那鲜艳的颜色就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好像好一秒所有的红色会被溶解在空气里,让红木棉变成白木棉。那么世界上就真有白色的木棉了。姜晓棉想想都觉得画也不太适应这种被撕掉保护色的感觉。
很可惜的命运,姜晓棉心想,它就注定遇不上伯乐了吗?把它带走的主人会珍惜它吗?还会有人给它裱那样奇特美丽的画框吗?如果不会,那么它的颜色能保持多久?在灰尘里褪去美丽颜色,下一个看见它的人会认得出那是木棉花吗?
韩非然见姜晓棉的眼睛都离不开那幅画,就笑说:“你喜欢它?你等着,我买了来让你带回去。”
“哎,非然,不用了…”
姜晓棉还没有说什么,韩非然就已经揭下画拿去让工作人员包装。
那工作人员看到画后有些支吾,像是不敢卖画的神色,“先生?你是要买这幅画?您要不再看看别的画,很多作品比这幅强得多。”
韩非然看他有阻挠的表情,自己也吃惊着疑惑,“怎么了,难道有钱还不能让鬼推磨了?”
那工作人员表示:“喔,我需要征询一下余老先生的意见。”
韩非然朝他摆摆手,“无需,你就说是一位姓姜的小姐要买就是了。她是余老先生的门生…”韩非然说着把眼神望回姜晓棉身上,“你说是吧,晓棉…”
韩非然话也哑然止住了。
姜晓棉根本没有听韩非然说话,她在无意间,与向冬漾的眼神碰在了一起。竟无语凝噎。
世界就是那么点大,有缘分的人都在眼前兜兜转转。
没有缘分的人,在圈子外瞪红了眼,比如,韩非然。
姜晓棉差点要认不出跟她凝视的人,他比五年前更瘦了些,也更黑了,曾经那张青春飞扬的面容,像被风僝雨僽无情地蹂躏又刷洗了一遍,呈现出古铜色的肤色。他的头发应该好久没有剪了,也没有任何的光泽,甚至打结憔悴成一窝乱草。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悲不悲哀,人在经过成长以后,被困苦改造出来的模样不过就这样。
那工作人员看到向冬漾后,唤了他一声:“向先生,他们要买你的寻棉图。”
工作人员的话挑出了被时间掩埋的惊天秘密,那个消息,真的像是桃花源记那样隔绝人世,姜晓棉诧异之余又止不住地心痛:“寻棉图居然是他画的,我竟然在八年之后才知道!”
韩非然听见这是向冬漾是画的寻棉图,铁定了心不让这幅画存留,强意要买去销毁,就换了一种强势的语气眼神,阴阳怪气的尊话说:“这里既然是售卖会,那么出现在这里的画就没有不让人买的道理!还请向先生出个价,不要吝啬了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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