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喂,非然,我…我有事找你。”
大约过了半个钟,韩非然就从对面笑眯眯地跑过来了,那时候,他们两个人中间还隔了一条马路。
韩非然因为姜晓棉主动约他,心里头就格外地开心,一时忽略了红绿灯兴冲冲地往斑马线上跑去。打着尖锐鸣笛的黑色面包车突然冲过斑马线,一下子分开了他们对望的视线。
这一瞬间,姜晓棉吓得闭上了眼睛,她不是担心。
她甚至生出了恶毒的想法:如果韩非然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向家的事情,上帝,你就给他报应吧!否则,翻出真相后比什么都要残酷。
那个身影安然无恙地来到她的身边,笑眯眯地问:“晓棉,你怎么约我在这里?”
姜晓棉睁开眼睛,看见高高的韩非然站在她面前,那个宽阔伟岸的身板几乎遮挡了她眼前所有的阳光。
她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晓棉,怎么了?是你哪里不好吗?”
是啊,晓棉真觉得很不好。
她谨慎地说:“我本来是想约你在壬旺工程现场见面的,只是那里太多冤魂了,我担心你会害怕,晚上做恶梦。”
韩非然变了脸色,“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撇开笑容的时候,姜晓棉似乎懂了一点什么,他的脸色真的白了,像燃烧的红碳等火焰殆尽后残留出的白灰。
姜晓棉心想,站在眼前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恶狼披了韩非然的面皮变出一个假的韩非然呢?
“为什么我随便说的一句话你就变了脸色?向叔叔的死,壬旺工程的事故,都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你听哪个王八蛋说的?污蔑的话搁你身上你脸色能不变吗?”韩非然第一次对姜晓棉发怒了。
是心虚的发怒吗?
还是被冤枉的发怒?
姜晓棉被迷惑了。
“谁说的不重要,你只要告诉我,有还有没有?”姜晓棉睁那么大的眼睛望着他,他也直了眼色对视她。
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良心已经被黑压压的丝线捆绕包裹得密不通风。韩非然一点都心不惊肉不跳,面不改色,毫无愧疚。
“晓棉,如果我说没有,你也不会相信了是吗?”
姜晓棉犹豫了,不知道自己的猜疑该不该坚持下去。
“你真的没有?”
他指着刚才差点被车撞的那条路发誓:“如果我说谎话,以后就让我被车撞,死在大马路上!”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一个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可以抛弃的人,我真的拿不出别的理由去相信他会善待别人的生命。”姜晓棉冷冷地说出一件难以信服的质疑。
“这是两码事。”他扶着她的手臂,打起了感情牌,“这么荒谬的事情,我不管你是听谁说的,你还能来找我单独说,说明在此之前你没有跟向家的人提过。你也知道自己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就别那么轻易下定论,你这样质问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姜晓棉没有被动地打消怀疑,盯着他的手,“你放开。如果那些事情真的跟你有关系,你去自首吧,如果你没有做过,也请你离开向氏。”
“除非你选择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向氏的。你知道律师最不怕什么吗?那就是法庭官司,尤其还是自己的官司。”韩非然说完立刻哈哈大笑。
姜晓棉挪开了他的手,他又加了一句:“晓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情,就像现在这样。”
她没有回答,转身消失在那片茫茫人海里。
一切都好像来不及回忆,那些相识至今的画面就缠绕起洁白透明的丝茧,一杯水银直直地灌进去,让本质渐渐模糊不清,在单纯离散去的岁月里美丽而致命。
韩非然,到底怎么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如果真是那样,我怎么跟冬漾他们开口这个事情,让我们大家一起来质疑你吗?
姜晓棉不知不觉中不敢踏入向氏了,就站在门口高高望着那个被白光反射得发亮的建筑,思忖着发呆。直到向浠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晓棉,你来找冬漾吗?他刚去工地勘察去了,真不巧喔,你来早一点就好了……”
姜晓棉杵在向浠焰面前,这一切应该怎么开口呢,如果太直白的话一定会把她惹疯的,如果韩非然被冤枉了的话那么自己也难做人了。
“浠焰姐,你能辞退非然吗?”
姜晓棉一开口,就让向浠焰吓了一大跳,睁大了眼睛笑问:“怎么了,你跟他有矛盾吗?”
姜晓棉就顺势点点头,也想不出要怎么样回答。但是这样的要求在向浠焰眼里,顶多就是胡闹。
“这里又不是盛星,你又没必要跟非然随时见面。”浠焰微笑着说。
“我不了解非然工作时候的态度,他对工作方面很勤恳到位吗?”
向浠焰有些奇怪姜晓棉的问题,便以为她对韩非然有偏见,没有太在意,反倒语重心长地勾出许多话:“晓棉,你不知道,其实今天的向氏只是摆个空架子而已了,可以说除了我,向冬漾,还有韩非然,其他人早就想抽身了。过完今年,那些人领完年终奖,他们就跳槽想好下家了。我都觉得我坐着董事长的位置,支撑得好累啊,责任重了,身边却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每天都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我时常自信地想,如果没有我,向氏早就一败涂地了。好害怕辜负我爸爸打拼下来的基业,所以我累的时候,都不敢跟任何人说,尤其是在冬漾面前。因为我是他姐姐,他小时候都是我们关心疼爱着长大的……”
“浠焰姐,那你对韩非然的看法是怎么样的呢?你很信任他吗?”姜晓棉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其实,解决壬旺工程官司的时候,韩非然是出了很大力的,那个官司就连向冬漾都失败过。韩非然本来就优秀,性格很沉稳,我爸出事以后他也差点想离开向氏了,是我拿公司一半的股份求他走了私路来压制事故的打击面影响,向氏集团在那么多人命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那些家属不会对我们善罢甘休,一旦有人扇风点火,他们聚众起来的攻击力没完没了……”
姜晓棉心想,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向浠焰讲话吧。刚刚认识向浠焰那会,姜晓棉特别羡慕这种完美型的女人。如今回想起来,之所以会羡慕,是因为人家从来只把苦的那份隐藏起来不为人知,却拿人家幸福的那一面跟自己不幸那一面作为比较。
多么盲目可笑的羡慕啊!
姜晓棉在旁边听向浠焰说了很长一串话,等想起看她一眼的时候,她早就泪流满面了,声音还是跟往常一样,平静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这不科学啊!姜晓棉心想,向浠焰的眼泪像源源不断的海水一直流淌下来,叙述完了那些连听众都会大哭的话,为什么当事人却一声哭腔都没有呢?
流了那么多眼泪,哪怕边吸一下鼻涕都没有。
呜咽,哽咽,微泣,泣不成声,嚎啕大哭……这样的词汇,都不能用来描写向浠焰的表情。
她平静地哭了,泪流满面了。
就像下了一场滂沱大雨,整个城市都被雨水淹没了,依然听不到一丁点雨声。
“哑巴雨”式的哭泣。
姜晓棉真的好佩服向浠焰的心理素质跟抗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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