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州城,街道上一群人围在一起看好戏。
“你这个小偷!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孩子,挥舞着拳头。
“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当小偷,长大了还了得哦?”
“是啊是啊,得狠狠打他一顿。”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也有人可怜那个小孩。
“看他这一身衣服,又脏又破,肯定是饿的没办法了才偷你家烧饼的。”一个老妇人说。
“我管他是不是饿,是不是穷,偷东西就是不对!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他。”说话的男子是一家烧饼铺的老板,这孩子刚刚偷了他几个烧饼,被他追了一条街。
苏菀、云生、楚楚一行人路过此处,苏菀听到众人叽叽喳喳的吵得不行,挤上前去查看。
待弄清楚情况后,苏菀走过去跟那个烧饼老板谈话。
她今年才十岁,个子小小的,往那一站,根本没人把她当回事。
“大叔,他的烧饼多少钱,我付。”苏菀拿出一个钱袋,在那男人眼前晃了晃。
男人停下打人的动作,“你说真的?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苏菀笑了笑,“我和他素未相识,只是不忍心看他继续挨打。”
老板骂骂咧咧说了一句什么,苏菀没听清,然后男人又踢了那孩子一脚,“今天算你好运,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他转过头对苏菀说:“十文钱。”
苏菀给了他一块碎银子。“不用找了。”
烧饼老板走后围观的人也散了。
苏菀走到那个被打得爬不起来的小孩面前,蹲着看他,他看起来和云生差不多大。
云生和楚楚也走了过来。
楚楚说:“菀菀,这位小兄弟怎么样了?”
苏菀面色凝重,这孩子躺在地上看着苏菀。他的嘴角流了很多血,头发打着结遮住了半边脸,另一边脸被污渍遮挡得看不清长相。
苏菀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苏菀边擦边说:“我送你去医馆。”
那孩子嘴角动了动,说不出话,然后晕了过去。
苏菀找了一辆人力车,拉车的大伯把晕过去的孩子抱上木板车,拖着他去了附近的医馆。
大夫看了诊,开了药之后他还没醒过来。
云生说:“我们要等他醒过来吗?”
苏菀回答:“就这样走了也不好,帮人帮到底,我们等他醒过来,问问他家住哪里,把他送回去吧。”
云生点点头。
楚楚拜托医馆的小学徒熬药,然后三人坐在医馆里等那孩子醒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那孩子缓缓睁开了眼。苏菀高兴地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药已经熬好了,大夫说还好没伤到要害,修养几天就能痊愈啦。”
苏菀苏端药,一勺一勺给他喂。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喝完了药,然后摸了摸自己怀里,那几个烧饼还在。
他的小动作被云生看到了,云生心下同情,却并未说什么。
苏菀看着他,问道:“你家住这附近吗?我们把你送回家。”
他点了点头。
苏菀又问:“对了,你叫什么?”
“我姓叶,叫大叶子。”他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说。
苏菀说:“大叶子,我叫菀菀,这位是我师兄云生,这是我师姐楚楚。”
苏菀并未告诉他自己的全名,爹爹说过,在外要小心,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银州只有师父和师兄师姐知道她的身份。
大叶子看着他们,小声说:“谢谢。”
云生背着大叶子,在大叶子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他的家。
是一个很破旧的房子,在城边的偏僻处。
苏菀问:“你家里有何亲人?”
大叶子回答:“有娘亲、妹妹。”
楚楚上前敲门,开门的是大叶子的娘。
“娘亲,这些是救我的好心人。”大叶子说道。
妇人感激地说:“谢谢,谢谢,快进来坐坐。”
很奇怪,妇人看见大叶子的伤好像并不意外。
他们进屋之后,才发现大叶子家真的是贫无立锥之地,家里就两张床,三个木凳子,一张方桌。厨房是用竹条编成的篱笆隔开的小隔间,篱笆又黑又破。
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不停咳嗽的小女孩,应该就是大叶子的妹妹了。
苏菀走近去看,小女孩面色苍白,瘦骨嶙峋,显然是病了很久。
原来大叶子家这么贫穷,妹妹又病重,也难怪他去偷烧饼,想来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云生将大叶子放在另一张床上,说:“你好好养伤。”
楚楚把大叶子的药放在了桌子上,“这些是大叶子的药,每日服用两次,他的伤就会慢慢好起来。”
叶母一直在道谢。
大叶子掏出烧饼,“娘,你吃。”
叶母看着满身是伤的儿子,颤颤巍巍地接过烧饼,转过头去抹眼泪。
“让你们见笑了。”妇人擦了擦眼泪说,“原本我们一家四口的生活虽称不上富有,倒也算衣食无忧,孩子他爹努力挣钱养家,大叶子在学堂里读书。后来朝廷征兵,孩子他爹去打仗,三年前战死,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这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之前我还在附近做点零工赚些钱,后来他们嫌我做工慢,都不找我了。没有了生活来源,就只能靠有些好心的街坊邻居接济和变卖家里的东西换钱,家里的东西已经卖光了,我们这一家三口,吃了上顿没下顿,小叶子已经病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没钱找大夫,不知道这苦命的孩子还能活多久……”
她说着说着情不自控,泪如雨下。
他们听的人也很难受。苏菀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家庭,心里十分同情,听闻大叶子的爹是战死的,心下疑惑。
苏菀问道:“大娘,按理说官府每月都会给战死的士兵家属物资救济,你们家没有吗?”
妇人摇了摇头,“就刚开始的三个月发了点,之后都没有,说是朝廷规定只发三个月的。”
她记得爹爹来看她的时候跟她讲了很多事,关于战争的、民生的,她记得很清楚,对于战死者的家属,家里没有成年男子又生活困难的,每月都有接济物资;有成年男子的会安排做工,保证有稳定的生活来源。爹爹每每谈起战死的将士,都颇为触动,“战士们因保卫国家而死,自然要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妇人又道:“我们也不了解朝廷的规定,官府说只发三个月,我们也不敢多问。”
三人都十分同情大叶子一家人,苏菀掏出钱袋,放在妇人手上,“大娘,这些钱你收下,为小叶子找个大夫,你们家的事,我会帮你们问清楚的。”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想拒收苏菀的钱,又回头看了看躺着的两个孩子,一个病重,一个浑身是伤,沉默地收下了钱。
三人离开后开始讨论起来大叶子一家的情况。
云生说:“大叶子的娘看到他受伤并不惊讶,仿佛早已习惯,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苏菀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楚楚提议,“咱们以后下山就来看看他们吧,给他们带点东西。”
云生和苏菀都赞成。
苏菀说:“我要写信告诉爹爹,一定是银州的贪官把朝廷的救济物资扣下来中饱私囊了!此事的受害者肯定不止大叶子一家,一定要彻查。”
楚楚说:“若能查清,下发之前扣下的东西,大叶子一家会好过许多。”
云生说:“我看小叶子病得不轻,气息很弱,唉……”
银州,青云山。
云烟渺渺,青峰耸立,在这与世隔绝的仙境般的地方,住着一位高人,此人名为冥痕。
冥痕早年是江湖中受人景仰的侠士,凭借炉火纯青无人能及的剑术被称为江湖第一剑士。后来退出江湖,隐居于青云山。
很多人慕名前来想拜师学艺,然而他只收了三名弟子。
大弟子云生,是他早年在江湖结交的挚友所生之子,当年这位挚友被奸人所害,中了奇毒,未寻得解药,在临死前找到他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
三弟子苏菀,是当朝大将军苏远之女。二弟子楚楚本是苏府的小丫鬟,苏将军为了让苏菀有个玩伴于是安排了大苏菀三岁的楚楚和她一起来青云山。
苏菀从小体弱多病,大夫都说草药医治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习武强身。
苏远思虑再三决定等她长大一点就把她送到青云山的冥痕那里,冥痕早年受过他的恩惠,应该不会拒绝他这个请求。
青云山是苏菀的第二个家。苏菀从小就学着师父师兄和师姐种菜,做饭。
因此,她和别的世家小姐不同。当别人在深闺学习书画女红时,她在舞刀弄剑,烧水做饭。别的大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而她厨艺和剑术都十分优秀。
在青云山的日子虽然很累,每日都要练功,但是一点也不苦,四个人的生活简单又惬意,苏母送的那些东西让他们的生活过得很滋润,每次三人下山去都有充足的银子让他们玩得很尽兴。
在练武之余,冥痕还会教他们识字读书,他的原话是:“我的徒儿必须文武双全啊,若是只习武,日后必定被人笑话目不识丁,为师虽是一介武夫,但是还是读过一些书,教你们足够了。”
冥痕当年还有另一个称号,就是“风雅剑士”。他年轻的时候可谓风流倜傥,一袭白衣,一把长剑,饮酒舞剑吟诗作对的模样让一众少女倾心。只可惜冥痕毕生追求剑术,无心情爱,终身未娶,那些女子的爱慕都是以遗憾告终的。
苏菀一回来就写信给远在京城的父亲,向他说明了大叶子一家的事,请他上报给皇上,派人彻查银州官府。
十日之后苏菀收到父亲回信,此事已经上报圣上,陛下已经派人彻查。
这期间苏菀他们下山看过大叶子三次,他的伤已经好了,小叶子病情也有了好转。
他们每次下山都会买些衣服食物送过去,还帮小叶子请大夫、煎药,小叶子的病慢慢好转。
叶母厨艺很好,每次苏菀等人买菜,她就负责做饭。他们一家三口加上苏菀、云生、楚楚,六人坐成一桌,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苏菀和云生、楚楚的帮助把大叶子一家从绝境中拉了出来。
苏菀收到回信半月之后,银州知州锒铛入狱,家产全部充公。
新任知州刚上任就把之前少发的救济物资全都下发了。不仅如此,之前银州知州还私自增加赋税,这次全都被查出来,银州百姓多缴纳的赋税也都具体下发到每家每户,原定的赋税也减轻了不少。
小叶子的病慢慢痊愈了,每次苏菀下山她都跟着大叶子和他们一起玩。
小叶子非常喜欢苏菀随身携带的手绢,那手绢每个角都绣着一朵桃花。小叶子喜欢,苏菀就教她绣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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