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达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意,心下便越发不满:“朕都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了,你竟然才发现。”
云清扶额:“陛下,这里是我的房间,你深更半夜地闯过来还有理了不成?”
傅明达嚣张道:“朕想要来,你敢不允?”
云清哼了一声,她脾气其实并不好,深更半夜被吓了一跳情绪就更差了点,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我也听说过另外一句话。”她俯下身,暗夜里对上傅明达反射出窗外月光的眼:“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她靠近的那一刻,傅明礼仿佛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出神的瞬间,云清已经在桌前坐直了身子并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傅明礼回神,脸色很快恢复自然:“话虽这么说,但你尽可以去问问,这普天之下谁敢治朕的罪?”
云清:“自然了,陛下杀人无数也无人敢在您面前过多置喙,但天长日久如此必生民怨,民怨起则暴动起,暴动起则意味着皇权震动,陛下若是仅仅凭着这一腔冷血嗜杀统领臣民,怕是您在那把龙椅上能坐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
傅明礼闻言不怒发笑,月色下瞧得出来,他看着对面人的眼神充满了趣致。
云清早就发现,这位皇帝陛下根本不在意寻常人重视的礼仪规矩,旁人若是对他直言不讳他不见得会生气,若在他面前信口胡说,他才会恼得恨不能把对方撕了。
傅明礼在君位上坐的久了,多得是阿谀奉承谨言慎行的臣下,满口的谎话更是听的他腻歪,倒是更喜欢那些说实话的老实人。
“朕自记事起随太傅读书,太傅常跟朕说的一句话就是,这天下并不一定是傅姓皇室主政,自古执掌江山的君王一向都是能者居之。朕若是不行,自然会有无数能人将相顶上。朕不怕被人从君位上顶下来,却怕找不到比朕更能掌管天下的英才。”
云清一讶,这番话实在不像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昏聩无知的小皇帝能说出来的。
夜色深沉,傅明礼在宁静的夏夜里忽然觉得心神宁静,竟有了些和人说心事的欲望:“你知道吗,朕自即位以来身边就不乏文臣武将,他们往往胸怀天下,朕那时心中极为宽慰,也不是没有过想要在他们的辅佐下将大平真的创造成一个太平盛世的念想。”
云清问他:“那为何你却把朝堂搞成了现在这样模样?”
傅明礼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笑了笑说:“朕懒啊,懒得去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更想象不到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去为之宵衣旰食,这天下虽大、江山虽广,却没有能让朕安稳下来的角落……哪怕一寸也没有。”
云清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定定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朕幼时坐上帝位,无论文臣武将,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总是在不停地拿朕和宁王殿下作比较,朕言行稍有差池,下头的人就会说‘这小皇帝文不成武不就,也不知先帝为何弃宁王而将帝位交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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