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锐尝试靠近了看看,被烟雾熏得眼泪直流,因为没用水,而是用沙土和人力来灭火,所以不少火头其实都在暗暗烧着,产生了大量的烟雾,也难怪这么多人倒下。
“现在也做不了什么,除了留些人下来看顾火头,其他人暂时疏散出去吧,这烟气有毒的。”关锐善意提醒着,郑君荣却不领情。
“不用,这是我们的考古现场,保护现场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关锐也不再多说,因为此时他才发现,不少老河堡的村民也留在了附近,似乎在警惕着考古队,双方更像是在微妙地对峙着。
严语对这些村民很熟悉,自是比关锐更早发现这一点,虽然尚未调查起火点,但这个氛围已经有些古怪了。
这边耽搁着,孟解放和于国峰那边却是带着老河堡的众多村民,从山坳里出来了。
山坳里烟气更是憋闷,而且火头很大,不少村民不断被抬出来,也不知道于国峰动用了洪大富这个“大杀器”,还是孟解放用了什么法子劝说,总算是将大部分人都带了出来。
废墟这边没法调查,严语和关锐也过来帮忙,受伤的秦钟也在其中,不过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偌大个汉子,此时竟有些哭哭啼啼,不少人也在抹着眼泪。
发现气氛不对头,严语赶忙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秦钟虽然讨厌严语,但早先被神秘人击伤,误会过严语,甚至有诬陷的嫌疑,心里是过不去的,毕竟他还算是个耿直的人。
神秘人出现之后,严语击伤秦钟的嫌疑算是彻底洗脱,秦钟这边也得到了说明和解释,自是清楚的。
此时他竟然有种怨妇的感觉,朝严语说:“爹他……和叔叔伯伯们,不愿意出来……他们说要死在里面!”
严语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朝孟解放等人看了一眼,后者也摇了摇头,显然是证实了秦钟的话。
严语往前头跑了几步,便看到十几个老人,就这么跪在祖坟前头,周遭都是火头,山坳四周烧得噼里啪啦,场面极其的悲壮!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精神,虽然是封建迷信,但他们固执到了极点,却绽放出极其震撼人心的壮美!
严语能够体会这种固执,他没有接受父亲,直到父亲离开自己的那一刻,都没有喊他一句爸爸。
他没有留在龙浮山,没有继任掌教,没有学龙浮山的艺,他坚持走自己的路,即便过得再苦,即便旁人再如何不理解,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选择了错的。
他对秦大有的印象并不好。
这个老人并不慈祥,他的思想很狭隘,守着小小的一方天地,掌控着自以为是的权势,保持着妄自尊大的威严。
他有大公无私的一面,是为了村民,但同样为了这些村民,或者祖上流传下来的东西,他会变得极其自私。
说到底,他从未羡慕过外面的世界,即便这个地方再贫乏,日子再艰苦,他也甘之如饴,不愿走出去。
他是活在现代的古代人,而且乐此不彼,他仍旧坚守着自己的道,并认为永不过时。
站在他的立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并不是跟不上这个时代,而是压根没想过要跟随这个时代的潮流。
想到这些,严语莫名有些伤感,他一步步走进了火场,走到了这群跪着的老人后面来。
置身其中,才会知道这个环境多么的危险。
烟雾无处不在,吸入肺部,难受得很,就好像彻底封闭的厨房里,灶头不断冒烟,却无处可逃。
“秦叔,先出去吧,坟头烧平了,大不了再修……”
这是他第一次将秦叔这个很亲近的称谓,用在秦大有的身上。
老人微微睁开眼睛,瞬时间流下眼泪,也不知道是被烟雾熏的,还是情绪所动。
“我怕啊……”
“怕就对了,咱们先出去,好么?”
“不……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墓碑被烧没了……”
“墓碑烧没了可以再刻的,咱们这里什么都缺,就是石头多,不是吗?”
“可是我老了呀,严语,我老了,咱们这些兄弟都老了啊……”秦大有说出这句话,严语终于确定,他是真的在流泪,不是被熏出来的。
“我已经记不住每个墓碑的名讳,到底哪个是哪一代的先人,我已经有些糊涂了,如果墓碑被烧,我没法再刻上去了……”
“咱们这些老东西都开始忘事了,年轻人却还记不住,往后谁来纪念这些先祖?”
此话一说,其他老人也都呜呜哭了起来。
严语走过去,试着搀扶秦大有,口中说:“正因此,你们才不能死,你们都死了,谁来告诉年轻人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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