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小区的时候,夜已深了,清冷的月光静静地从天空泻下,在大地上漫起一望无垠的皓白,空气在里面泡得久了,也变得水一般寒凉;四周静幽幽的,像酣眠的小孩,悄无声息地隐在沉寂的夜色中;蜿蜒的石子路上空荡荡的,我和她走了许久,也未见到人影,偌大的场地上只有蛐蛐躲在灌木丛里,一停一顿地欢鸣着。不远处的一幢幢家属楼暗漆漆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一眼望去,只剩几户人家还亮着稀稀疏疏的黄光。
“你笨得像头猪……赶紧……我看你白活几十年了……”
刚合上楼门,耳边就隐约传来时断时续的责骂声,这个时刻人们大都睡了,楼道里除了这诡异的聒噪外,再没有别的声音,每走几步,噪音便愈发大起来,我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心里渐渐揪起一团疑云。
“应该不是吵架,但那人在骂谁?骂了老半天,怎么没人回嘴呢?”
揣着疑虑上了几层楼,刺耳的训责声逐渐明晰起来,在寂静的楼道里咆哮肆虐着,我听得心脏直打鼓,开始脑补起各种画面。
“会不会是母亲教训孩子?可这语气也太……还是上下级关系?不,也不可能……”
胡猜了半天,我还是毫无头绪,便侧过头看了看刘菁,她反倒一脸淡然,秀丽的眉头和缓地舒展着,轻抿起小巧的嘴巴,左手扶在栏杆上,慢条斯理地爬着楼梯。云淡风轻的神色里不见半点惊异,我看得更是疑惑不解。
“菁菁,你知道这是谁在骂人吗?”
“哦,没事儿,我妈又在教训我家保姆,你是不知道,那老太婆笨死了……”
一提起老保姆,刘菁的眉毛就微微蹙起,漫不经意地数落起她的过失,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往上挨,每上一层,黑漆漆的楼道里就亮起暗黄的灯光,墙壁上乌七八糟的涂鸦顿时刺入双眼,四周阴森森的,连空气都罩着死气沉沉的蜡黄。我走了半刻,渐渐觉得心烦意乱,心里盘算起多久可以逃离这地方。就这样不情愿地挪着慢腾腾的脚步,离那聒噪声越来越近,透肤的寒意迅速从脊背蔓延到心口。
“这就是我家。”刘菁侧过头笑盈盈地对我说。
“嗯。”
凌厉狠辣的斥责声透过厚重的防盗门依然清晰可辨,一字一句地传入耳朵,我顿时汗毛倒竖,下意识地撤了撤脚步。
“妈,我回来了。”
“咋才回来呢?不是跟你说过放学就回家吗!干嘛去了?”
“没,没啥,我跑步时腿受伤了,是我同学把我扶回来的。”
我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手推开门,还未跨进门槛,一阵连珠炮式的责问就传入耳朵。
“哦,这样啊,伤得不重吧?来,小姑娘,快进来,快进来。”
刚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硕大的客厅灯,银白的钢底盘擦得锃亮,紧紧贴在刷白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挂钩一个挨一个错落有致地排在上面,垂下一串串沉甸甸的水晶挂饰,小巧的LED灯隐在里面,发散着明晃晃的光,清莹的水晶一折射,四周洋溢起绚丽的色彩;偌大的客厅打理得窗明几净,瓷白的大理石地板不见一丝灰尘,直似镜子般明亮。
我一边扶着她往沙发旁走,一边努力思索自己的反常情绪——进门时心里就掠起一阵不明就里的羞愧,似乎是漏了件要事。刷刷的流水声在厨房里回响,没多久,一个端庄秀美的身影就从厨房里晃出,手里端着一盘红艳艳的苹果。
“走了这么远累了吧,先吃个苹果垫垫肚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阿姨,我叫王薇薇。”
“薇薇,你先歇会儿,姨姨先去做饭,马上就好了,在这儿吃了再回吧。”
“不用了阿姨,我等下就走。”
“那不行,吃了再走……”她一脸和悦地和我说笑,命令式的语气洋溢着暖融融的热情,脚步一刻不停地朝厨房走去。
走了许久的路,喉咙早就涩疼不已,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摸起来脆生生的,大嚼了几口,甜水立刻滋满了口腔。我心满意足地吃了小半,突然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居然一声不响就走了进来,连声招呼都没打,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怎么能又忘了,尴尬死了。”想起自己的失礼,脑中就闪过无数个懊悔,我涨着通红的脸咬了一小口苹果,甘脆的果肉在口中嚼得碎融融的,竟然尝到一丝酸涩。
“来来来,快尝尝阿姨做的包子。”
“嗯,谢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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