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简宁见到了好几个村人带着遮阳的帽子,前往田地间检查水稻。他们见到简宁都有些诧异,她打扮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再见到简二哥时,脸上都露出厌恶。
如果说简三娘是让他们感到恐惧得话,那简二哥的存在就令他们感到厌恶了。
明朝优待读书人,简父有秀才功名,除了有见官不拜的特权外,还拥有免二丁差役与免纳田粮的实际好处。他在时,简家自然不用出丁服杂役以及纳粮,甚至还能惠及下乡里。
可现在简父走了,特权自然也就没了。简二哥痴傻,三娘乃是女子,这人丁自然是出不了了。没法出人丁怎么办?自然就要摊派到户籍所在的乡里,也包括了田赋。
这样一来,大家的负担就重了。看看眼前傻气直冒的简二哥能不生气么?特别是这样热的天,他们还得下地干活,可这二位却还出来闲逛,怎能不令人生气?
望向兄妹二人的眼里不由就多了一丝冰冷。他们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那无声的,默默的目光却比任何语言都厉害。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令有些迟钝的简二哥都感到了害怕,不由自主地往三娘身后躲了躲,缩着脖子,不敢看人。
简宁一把拉过简二哥,道:“二哥,做人要堂堂正正,缩头缩脑的成何体统?”
“哼!话说得真漂亮,可办事却不厚道!克得自家家破人亡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连累我们,真是个扫把星!”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简三娘,你个晦气人,大清早的出来找什么不自在?还有你这傻子,只会吃不会做的夯货,活该你们简家要绝后!”
简宁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蓝布衣裙的胖脸婆子正怒目圆瞪地望着自己,表情愤怒而刻薄。
“王家钱婆,难道我出不出门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
简宁冷冷道:“再者,我连累乡亲们什么了?人各有天命,我父是秀才公,都从未说过我是扫把星之类的话,你一乡下虞婆,目不识丁,难道比读书的相公们都厉害?”
“你!”
钱氏气结,要不怎么说读书人要么不张口,张口就气死人呢?这一个脏字不带的,可却是比直接打脸都狠。看着简三娘那张神情寡淡的脸,钱婆气坏了,跳脚骂道:“马上就要夏收了,等那收粮的官家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就不劳王家钱婆操心了。”
简宁淡淡道:“诸位放心,我自会出那免丁钱与田赋,只是……”
她的脸色蓦得一沉,“以后别再让我听到羞辱我哥哥,我简家的话!否则,呵呵……”
她冷笑了一声,“我父虽走了,可他老人家的同窗友人还在,我若舍了这脸皮,我倒要看看到时谁不好过!二哥,我们走!”
“呸!你们就是爹爹说的小人!”
简二哥啐了一口,“小人,跟前两天城里的小人一样!”
“什么东西?!”
钱婆冲着简宁的背影大骂着,“你以为老娘被吓大的?!你爹那些同窗要讲个情义怎不把你们兄妹二人接回去啊?!你当老娘是傻子不成?!”
“算了……钱婆子……”
有人看不下去了,“简秀才好歹给我们村里孩子教了几年书,那可都是不收钱的,他这才走了没多久,我们这般叫骂也是不好的。”
“不好?!我呸!”
钱氏一口啐在那人脸上,骂道:“王扁头,就你好人是不是?到时夏收,你替他们出粮出丁?”
她说着便是冷笑起来,“哟,我知道了,你这老光棍是看上人简三娘了吧?啧啧,以前老秀才在时你不敢想,现在人爹走了,你就起了心思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那简三娘识文断字,还能看上你这癞蛤蟆不成?”
“你,你这婆娘今天吃火药了不成?!怎个逮着人就骂,我哪里惹你了?!”
王扁头脸涨得通红,“别人都这样了,你还这般糟践人家,你也太过了!你对得起简秀才么?你家孙儿可跟着他读了好两年书呢!”
“呸!死了的人如灭了的灯!恩义仇恶一笔了了,她交不出钱,倒霉的就是我们!我不骂她,骂谁?!”
“罢,罢,不跟你这婆子啰唣,我下地干活去了!”
“本来嘛,干·你的活,多管什么闲事?!”
钱氏叫骂着,想想简家不能出丁,自己发几句牢骚还被这般羞辱便觉心里窝火得厉害。望着简三娘渐行渐远的身影,想想还是不甘心,立刻追了几步,骂道:“简三娘,我可跟你说,要是你到时交不出粮,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到时就收了你的房,看你还怎么个嚣张!”
有病!
走出老远的简宁嘴角抽了抽,这钱氏果然是十里八乡最神经的战斗鸡,但凡村里有点事就属她跳得最厉害。
自己都说了,不会让乡亲们承担,她还叽歪个没完,也不知真是替大众言心声呢?还是恼恨简父曾拒了她求娶三娘当媳妇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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