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风来,顷刻小雨绵长。已是十月秋,暑气尽褪,绵长细雨只添寒凉。
京城的茶馆中,新出的皇家日报还带着油墨的清香,为这吵杂繁闹之所平添了几分书香气。
读报的茶博士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望着台下聚首的人群,眼里闪过一丝暖意。
天虽渐寒凉,可今年却因有了报纸这新鲜事物而变得日子红火起来。作为一个举试不中的童生,因着多读了几本书,多了几丝洞若观火的觉察力,读报解报成了他此刻谋生的根本。
京中多权贵亦商贾云集。世家子弟,侯门大户自不需他这等人来解报。可那些商贾之流,钱财虽多却终究少了几分圣人开悟的智慧,终需个明白人来解读这朝廷动向。
为商者学问或稀松平常,可眼光却是毒辣。待发现皇家日报上有一小块地方专门普告物价时,便敏锐地察觉朝廷对商贾的态度或有变化。
又有人通过茶博士的解读发现,这看似朝廷之事的报纸能为自己带来商机后,京城这座名为茶来香的茶座便火了。
原因无他,概因这里的沈骏茶博士解读精准,颇有眼光。
茶水已热,宾客亦满,沈骏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读报。
第一要读的自然是朝廷动向,内容无甚稀奇,还是关于四川造反一事。只是待全篇读完,在座的一些人已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沈博士,朝廷不去平乱反是拿钱造作坊,这是何意?”
七嘴八舌的疑问从四面八方笼来,而沈骏仿若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面带微笑,耐心听完诸人疑问,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道:“此中详情在下倒是略有耳闻。”
他满意地看着众人探究急切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在下与那皇家日报的总编倒也有一面之缘。听闻此乃陛下极力促成,想以此显示自己的至诚至信。”
众人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诸位可还记得陛下的罪己诏?”
“身为君王下罪己诏已是仁君之举,陛下之诚信世人皆不有疑。”
一个穿绿袍的商贾道:“再添此举,着实令人费解。”
沈骏呵呵一笑,道:“我等凡俗怎能明圣人之意。只是听那唐总编说,此乃经济安民之道。”
“经济?”
众人眼里冒圈圈。
经济有经世济民的意思,可不光光说理财。自古以来就包涵安民,平天下,军政的意思。他们这群商贾虽也识的几字,经济一词也不陌生,可此刻从沈骏嘴里道来却好似又有他意。
“我说沈博士就你别卖关子了,都是老朋友了。马上就年底了,大家的时间都紧张着,若有什么动向你也给我们解说解说,喝茶银子少不了你的。”
有些性急的干脆也不想了,直接掏出银子展开银钱攻略。
沈骏也不客气,命人收了钱,便也痛快道来,“沈某在此多年,与诸位也是老相识,对商贾之事也有所了解。可那日与唐总编一聊,才觉圣人就是圣人,我等只是井底之蛙。诸位,钱生钱的道理都懂吧?可你们可知如何让一棵桑树卖出百两的价钱?”
众人一听就乐了。你个茶博士说说话本,解解报或许可以。可这赚钱的事哪比得过他们?
他们在这儿坐的人,资产少点都有两三千两的身价,若论怎么赚钱这茶博士能跟他们比么?
“我说老沈你猫尿又喝多了吧?一棵桑树卖百两?就算那桑树是百年古桑,那也卖出这钱,你当是金丝楠木呐!”
“真金丝楠木也不止这价。再者,你敢卖么?”
沈骏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金丝楠木,非帝王不可用。再说,造紫禁城那会儿金丝楠木都伐光了,这等奇货可居的东西岂是用银钱可定的?
“那你说怎么卖?”
“呵呵……”
沈骏一捋三寸山羊胡,道:“这就是圣人的厉害之处了。这桑树的桑叶可喂蚕,蚕吃了桑叶可吐丝,丝可织成绸缎,卖到西夷国上百两都不止……”
“你这是胡搅蛮缠!”
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若能卖到西夷国,我等还要寻你解报作甚?!”
“呵呵。”
沈骏依旧笑着,“阁下不要着急。你再想想,陛下干嘛要在四川开那么多工坊?”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呆愣了片刻,终是明白过来,不由惊呼,“只需给些吃的便可得大量免费劳力,这桑树,纺织几无成本,这,这……”
“工钱以后还是要发的,只是眼下多弄些工坊可以让乱民有口吃的,让那些无地之人有个奔头。而他们造出的东西又可贩卖四海,更可远销海外,届时陛下赚了银钱再用在百姓身上,这才是最大的生财之道啊!”
沈骏不由感叹。虽说他已沦落成了茶博士,可骨子里还是个读书人。想想那日唐寅的话,不由眼睛有些发红。
荒唐的天子终是走正道了,且这天子竟如此聪慧,明君可期,盛世可期啊!
茶座楼上的雅间内,一男一女观望着楼下,听着众人的赞叹声,男子脸上露出得意。
而女子则是有些无奈,“你拉我来这就为听这个?”
简宁心里嘀咕着,比起我这个“借梗融梗公”,这大明天子的脸皮貌似比她还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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