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怔怔地望着驹儿,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朱厚照死了么?衣服上满是血迹,这是受了重伤么?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简宁任由眼泪流淌着,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哭。而这一刻,她就算哭着也不能说出软弱的话。
她是大明的皇贵妃,大明天子唯一的枕边人,是太子的生母,她不能倒!
三娘,或许你说得是对的,我不敢直视内心的软弱。可我不直视却不等于我不知道。我知道自己的软弱,恐惧就在那儿,但有时我却不得不将他们藏起来,因为,放出来才是真正的崩溃。
太后来的时候,承乾宫里哭声一片。不过几日时光,这个本来保养得宜的女子变得苍老了,头上甚至出现了好些白发。她被人搀扶着来到简宁床前,还未说话眼泪便是掉了下来。
有时候,无言相凝噎才是最大的悲戚。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默默流着眼泪,后到的皇后与贤妃德妃也是如此。两个较小的孩子哇哇哭着,玙儿不断问着,“怎么了?大家是怎么了?你们不要这样子,我,我也要哭了……”
“我难过,栀锦难过……”
“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皇祖母抱抱。”
太后将几个孩子圈入怀里,擦着眼泪道:“皇贵妃莫要哭了,你才生了孩子,这般哭要将眼睛哭坏的。”
她顿了顿,眼泪又是不受控地掉下来,颤着唇道:“照儿……他,他许是……”
“不会的!”
简宁大声道:“他不会死的,他会长命百岁的!”
“皇贵妃!”
太后忽然严厉了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件龙袍上满是血迹,照儿他……”
她神情悲哀极了,拍着胸口道:“儿是娘心头肉,哀家又何尝愿意面对这事实?可不打起精神不行,咱们还有孩子要抚养,他们不能再没了娘!”
太后闭上眼,痛苦地道:“照儿以前胡作非为,宠信奸佞,他虽无伤人心,可许多人却因他而死,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简宁死死抿着唇,一声不吭。
太后知她心中痛苦,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先帝36岁便去了,当时的她又何尝能接受?更别提照儿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往往比绝望更折磨人,这个孩子比她命苦。
“妹妹仔细眼睛,莫要再哭了。”
皇后哽咽着道:“事都传出去了,如今藩王躁动,若是我等再自暴自弃,恐生大变。”
“是啊。”
德妃面带凄楚,“不管陛下如何,我们总要先将他的家打理好了,不然以后如何面对君王?皇贵妃才生产,又玉体受损,还是宜好好休养,其他的事交给大臣们吧。王守仁已经出京,此人听说颇为厉害,也许能找到陛下也不一定。”
简宁涣散的眼里忽然有了聚焦,她猛地坐直了身子,道:“对,对,王守仁!还有他在,他一定能找到陛下!”
太后见她有了精神,心里也舒服了一些,道:“这就对了!我们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可并没打算放弃,快,将粥拿来喝了,养足精神再说……对了,两个孩子你可看过了?快抱来皇贵妃看看……”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家伙被抱到了简宁的跟前,简宁看着他们,心里满满涌出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要撑下去,哪怕朱厚照死了,她也要将他找回来,绝不让他当孤魂野鬼。
接下来的日子简宁努力喝药,吃饭,努力将养着身体。她的身体十分虚弱,是自己可察觉的虚弱。
不但容易倦怠,还特别怕冷。一夜到早,就算有着汤婆子捂着,都觉手脚冰凉。气血大损,这不知要养多少年才能养回来,会这样也属正常。
好在,朝堂有杨廷和等人压着,暂时还出不了大事,只是苦了驹儿,没了母亲在身后听政,总觉有些惶恐。
只是他也有点懂事了,虽然好多事还有些迷糊,只是本能却在告诉他要坚强。
父亲不知去了哪,不能再让母亲伤心了。
孩子的感情真挚而朴素,而简宁也因着孩子们一日比一日坚强起来。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如此,便是到了两个孩子满月,简宁给两个孩子取了个小名,三儿叫希儿,四儿叫寻儿。
这名字很怪,可谁都知道这名字的含义,听闻此事后的杨廷和不由叹息了一声,喃喃道:“情深不寿……皇贵妃终究是外冷内热的人啊……”
“老爷,胡彦书拿了一些信笺来,说是常州老乡写给皇贵妃的信,里面还有唐寅的……说是希望老爷能行个方便。”
杨廷和沉默了会儿,道:“给张永送去吧,让他转给皇贵妃。”
顿了顿又道:“王守仁可有消息了?”
“老奴刚刚又去了驿站打探,未收到任何来自应州的信笺。”
杨廷和蹙眉,“王华的儿子素来有些怪异,老夫让他去寻陛下正是觉着奇人有异能,只是他……怎也竟一头扎进大漠了无音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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