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垂了垂眼,想到了那日曹汀愈与他说的话,这人自来冷漠如冰山一般,这几年即便是多有往来,也还是守礼的很,两人原本就是同乡,少不得亲近,可是他倒是没一件事儿求到他头上。
只这一件,独这一事儿,他与他开口了,却也是没有什么旁的需求,只说是在陛下徘徊的时候,把陛下往里头一拉。
这事儿不是陆城的作风,他伺候陛下真是几十年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话,也只是为猜测陛下的心思,从中选出陛下最满意的答案来说,可如今,陛下心里清清楚楚的,就是想要这五公主去和亲。
可是一个两个,都是费尽心思的去阻拦,人一多,事儿就多,事儿多了,若是指向都是类似的,难免皇帝就会起疑心。
陆城无声叹气,又说,“陛下若是都不晓得,那便是无人知晓了。奴才却想着,陛下不必如此烦心,如今咱们陈国鼎盛,周边无有人挑衅入侵者,咱们有大国之态,阖该众国来朝才是,旁的皆不是正道。”
皇帝的步子缓了缓,然后指了指他,“你个老狐狸,伺候朕这么些年,竟是还如此的油嘴滑舌。”
“陛下容禀,这如何是油嘴滑舌,不过是尽说奴才的浅薄见识罢了。”
他陪在皇帝身边,声音在漆黑的夜里竟是少了一点尖锐,多了一点温和,“奴才也知道陛下在烦心的事儿,只是奴才瞧着,那位王子,可实在不似陛下瞧着的那般普通吧,咱们即便是送人过去,也未必能如他的意。他自来美人金珠无数,即便是皇女想来也不尽放入眼底,若是想通过他与北阴交好,未必尽然。”
“只说和北阴交好,却也不是朕所想要的。朕……”皇帝的话突然顿了顿,然后挥了挥自己的袖子,“罢了,既如此,就先罢了吧。”
陆城不再说话,心里却在计算着,这曹汀愈是如何知道,皇帝定是会有这些个纠结的?他不似近臣,即便是多在皇帝面前露脸,也难如此轻易的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才是。
可是他却步步为营,似乎早就将这些过程都看在了眼底。
东厂,曹汀愈,他以前竟然都没这般注意到他,陆城垂眼,心里万千翻涌。
另一边,周妃宫中,七皇子醒过一次,然后喝了药之后就乖乖睡下了,竟是没有半点皇帝在的时候的挣扎和哭闹,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周妃让迟迟起来,又带着她去了隔壁屋子里,才把人都尽数赶了出去,叹了口气坐在了圈椅上头。
她目光有点涣散,似乎是落在了迟迟脸上,又似乎是随意的撒在了空中。
“很像。”
迟迟抬头去看她,周妃勉强勾了勾嘴唇,“你和你的母妃,很像。”
她说静妃。
静妃在冷宫十余年,已经看不清模样了,老的太快,根本不似这后宫中还在细心保养的妃子们,所以迟迟也不太知道静妃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周妃仿佛是陷入了回忆,“那个时候,她多美啊,后宫里头不管是谁站在她身边都黯然失色,即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在她身边却也像是差了一成,谁也不能比,真真的后宫粉黛无颜色。”
她盯着迟迟,眼底神色翻涌,一时是有泪,一时是有恨,到了后来,更像是咬牙切齿一般,“但都说皇恩易逝,她自来都清楚这些事儿,所以所求也不过是平安罢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没有想过去争、去抢,可是到头来,也都是少不得那些个肮脏算计。”
迟迟看她,原来是……她和静妃以前交好,所以今天她的帮忙,就是因为看在静妃的面子上?
可是,可是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劲。
周妃看了一会儿迟迟,“你也看出来了,我在这后宫之中并不受宠,我在陛下面前也没什么说话的权利,今天之事,我也算是费尽了心思,就是我自己的儿子也拿出来想法子了,也不过就只能如此罢了。你是静妃姐姐的孩子,我有心照顾你,可是我却是自身都难保的。”
她笑了笑,“你要去护国寺祈福也好,逃过这一劫,之后再且走且看吧。”
迟迟敛眉,突然问她,“娘娘这次帮我,就是因为突然想起和我母妃多年前的情义吗?”
她问话突然,周妃的神色一敛,但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妃脸色难看,转了过去,“夜深了,五公主殿下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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