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握住水杯,摇摇头:“没事。”
傅家人就在他们侧前方的那个圆桌上落座,很快不少人过去打招呼,直到阮昭看见秦雅芊一家人也走过去。
“这个圈子里,谁都知道秦伟一直想跟傅家结亲,”梅敬之喝了口香槟,嘲讽的轻笑:“可惜傅家掌权的那位二少,英年早婚。”
南漪看起来跟秦雅芊的母亲还算熟悉,两人说笑了几句,秦雅芊一脸害羞的站在旁边。
“不过好在傅家有两位公子,不是还有一个呢。”梅敬之哼笑。
阮昭记凝眉看向他,无语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现在的样子,很碎嘴。”
傅时浔背对着自己,阮昭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但是自从在殡仪馆一别之后,傅时浔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当他抱着自己,说出复合的那句话时,阮昭不可否认,自己的内心是有动摇的,那一刻,她几乎要被他的话说服。
人生这么无常,他们确实不应该在浪费时间。
可是最终她话到嘴边,变成了:“没人比我更知道世事无常这几个字的含义,因为一夕之间,我就永远失去了我爸爸。”
那一刻傅时浔抱着她的手臂,突然僵住。
他们好像永远,都没办法忽略这个事实,他们之间就是横隔着一条人命。
阮昭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做到坦然面对这个事情,心安理得的跟傅时浔重新在一起。她做不到,她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慈善拍卖会的间隙,阮昭终于找到了机会,跟任国承见面。
对方年近四十,但是身材保养的很好,瘦削的身材穿上西装,显得格外板正。
“阮小姐,我听过你的大名,”任国承轻笑着冲她举起酒杯。
阮昭抬手与他轻轻一碰:“所以仅仅是听过,才让您没时间见我的吗?”
任国承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微微耸肩:“你要知道,作为藏家我对我的藏品都很珍惜,所以我希望哪怕出手,它要值得有匹配它的价格。”
“那您就更应该把这幅画交给我们,毕竟去年秋拍会上,我们嘉实的《墨竹图》拍出了两亿的天价。”
任国承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我目前正在仔细斟酌你们几家拍卖行给出的条件。”
这是要待价而沽。
阮昭微抿了一口酒,却没立即说话。
反倒是任国承,紧紧盯着她,似乎等着她的承诺。
直到阮昭说:“任先生,您的画保养的还好吗?”
突然,任国承整个人如遭雷击,阮昭心底登时松了一口气,有种自己赌赢了感觉。
这几天她一直都想不通,明明嘉实不管是实力,还是各方面都好过其他拍卖行,为什么任国承非要这样,直到她想起那天自己在任国承的办公室里,听到有个人打电话说,要顶级的青金石。
或许对方也没在意,当着她的面打了电话。
但阮昭是顶级的书画修复师,对方一找这种矿物,她就知道这是要用作书画修复。
任国承是大藏家,需要这种染料矿物也没什么稀罕。稀奇的就在于,他这次的反常举动,毕竟没人会觉得海川这种拍卖公司,可以代替嘉实。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任国承确实想要出手一幅画,但是他的画出了点问题。
因此他必须拖住各家拍卖公司,最好用待价而沽的方法,让几家拍卖公司争相给出优厚的条件。
等签下合同,他的画修复妥当就还好。
要是修不好,反正拍卖公司手底下都有一批专门的修复师,一定会帮他。
阮昭笃定的看向任国承,微抬下巴:“您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所以我应该说,你一直在等着我这条鱼上钩吧。”
其实任国承早就看中了嘉实,不管是因为公司实力,还是阮昭的书画修复实力。
他早就想要交给阮昭来做。
但如果他太主动的话,以嘉实这种大公司的实力,一定会拼命提高佣金比例。
因此他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约见其他公司,而冷落嘉实的人。
只等阮昭耐不住性子上钩,对他退步,进而给出更为优厚的条件。
“您应该庆幸我们梅总现在不在这里,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您的这幅画想要在嘉实记的拍卖会上出现,那可得付出大代价了。”阮昭睨着他,眼神笃定而从容。
任国承本来以为自己能算计这个年轻人,没想到反倒被算计,直接连自己底牌都泄露了。
“好,我这次算是认栽了。周一你带着合同来我办公室。”
阮昭举起酒杯,冲着他微微举起:“合作愉快。”
任国承无奈跟她碰了下杯子:“合作愉快。”
此刻梅敬之从洗手间出来,正好遇到不远处站着的傅时浔。他缓缓走过去,望着对方,突然举起自己的手掌,轻轻转了转手指上套着的戒指:“傅先生,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等我?”
“不要再利用阮昭了。”傅时浔冷眼看着梅敬之。
梅敬之:“我利用她?”
傅时浔:“难道不是吗?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她放弃了修复,进入你的公司工作,但是作为修复师,才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梅敬之突然抬眸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
“什么?”
这个反问让梅敬之越发觉得可笑,他说:“你居然连她放弃做修复师的原因都不知道,还来指责我,不得不说,傅先生你现在也只是前男友而已。”
“毕竟没人会和前男友事无巨细的报备。”
傅时浔的黑眸越发冷淡,可是不知道为何,他的心跳反而加速,就好像他应该知道这个原因吧。
但很快,梅敬之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到电话后,立即皱起没有,神色大变:“好,我立即过来。”
“抱歉,傅先生,看来我今天没时间为你解答了,希望下次你不会再这么一无所知的来质问我。”梅敬之神情嘲讽的望着她。
没一会儿,梅敬之找到阮昭,低声说:“刘森的老婆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
“什么?”阮昭大惊失色。
他问:“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阮昭点头,当然,刘森的尸体刚找到,他老婆就出事了。
该不会也是被灭口的吧?
显然梅敬之跟她是一个想法,于是两人一起往外走出去,走到酒店大门口时,没想到正好遇到傅家一行人也在门口等车。
看起来他们也是提前离场,南漪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好像有些不舒服。
在双方见面的那一刻,南漪的脸色更加苍白,她启了启唇,看着阮昭之后,又看向傅时浔。
傅时浔也是被一通电话喊了下来,南漪身体不舒服,想要提前回去。
在门口等着司机来接时,他一转头,就看见从大厅的另一侧,匆匆赶来的两人,阮昭穿着的长裙,似乎有些行动不方便,梅敬之怕她滑倒,主动伸手扶住她。
他动作小心翼翼,护着她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行走。
傅时浔此刻黑眸牢牢盯在阮昭的身上,但阮昭满心都是刘森老婆车祸的事情。
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梅敬之的车先到了,当着傅家所有人的面,他打开车门,抬手挡住车顶,让阮昭上车,随后自己从另一侧上车。
车门关上,车子缓缓启动。
傅时浔看着被隐没在车窗里的人,此刻他根本看不见阮昭,明明夏夜里的风并不冷,可是他的心仿佛坠入极地深渊,有种被称之为绝望的情绪,包裹着他。
曾经他多么想要带她见自己的家人。
可如今这一幕,却又那样的嘲讽。
当车子往前开的那一秒,他冲了过去,敲击着车窗:“阮昭,别走。”
他想问清楚,这一年记半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放弃修复。
阮昭扭头看着车外,不停敲击车窗的傅时浔,被吓得赶紧说:“停车。”
“继续开。”梅敬之冷声吩咐司机。
司机不敢不听他的话,越开越快,一直往前。
阮昭就要拧开车门,但是梅敬之却握住她的手:“阮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忘了你当初为什么放弃修复吗?就当这次是你彻底拒绝他的机会。”
突然阮昭开门的动作顿住,车外傅时浔还在不断的敲击车窗。
可是渐渐,他跟不上车子的速度,被甩开。
“阮昭,阮昭。”傅时浔追着车子,不停大喊她的名字,那一刻,那个清冷淡漠的傅时浔仿佛消失。
曾经他问过自己,如果他用力挽留她,她会不会有留下来的机会。
这一刻,他就在搏这个机会。
他想要用尽所有,去挽回他爱的人。
自尊、骄傲、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拿来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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