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然后渐渐西斜。
太阳把木屋整个烤透了,屋子里像个蒸笼一样。
所有考生都被晒得满头大汗,但一个叫苦叫累的都没有。
这个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大多数的出身都不怎么样,吃苦吃惯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师父一早就警告过他们,木匠做活,就没有轻松的。
不管寒暑,接了活就要去做,烈日曝晒、寒风刮脸,都是等闲事。
你唯一需要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你手上的木头能不能耐得了寒暑,性质是不是会因为天气温度发生变化。
不过考场也不算严苛,中途有小吏放了清水到门口,考生们就着清水胡乱吃了点干粮,权作午饭。
考生唯一能带进考场的只有中饭,许问带的是连林林给他们准备的干肉夹馍。
她杀了几只鸡,把鸡肉爆炒脱水做成五香肉干,又提前腌好了几种泡菜,分成一份份地装好,给他们每人带了三份。
“别省,快点吃。天气热,每天看看坏了没,坏了千万不要吃,考试的时候拉肚子就麻烦了!”
许问打开包裹,仿佛又听见了连林林老母鸡一样谆谆教诲的声音。
许问把肉干和泡菜夹进饼里,就着清水一口口咬着吃。
口感一般,但味道很好。
下午大约三点半,磐声突然响起。
再过两刻钟,本轮考试就要结束,还没有收尾的都得抓紧了。
到这个时间,手脚麻利的考生早就已经完工了,正在做最后的检查与清理工作。
许问也是一样,他手中的方凳已经成形,正在用一块粗布用力摩擦表面,进行抛光。
浅黄色的桐木在粗砺麻布的打磨下,像是打了一层薄腊一样,莹然生光。
一刻钟后,磐声再响。
许问摸出怀里的木牌,摘下一块,把它绑在木凳的腿上,固定住。
忘记在试卷上写名字,可是拿不到分数的。
四点刚到,磐声再起,这次跟之前的三声不同,一共响了九声。
九声磐响,声振云霄,同时响起的还有军士们洪亮的喝声:“时间已至,所有应试徒工全部停手!”
“起帘,出门!”
喝声与磐声混合,像风一样穿过木屋之间的小巷,撞进屋中,格外清晰。
许问最后检查了一下凳腿上的木牌,拿起它,装进旁边的麻布袋,拎着袋子掀帘出门。
考帘一面面掀开,考生们一个个出来。
天气太热,很多人有点不太讲究,直接脱下衣服打起了赤膊。风一吹,热气裹挟着热气四面八方传递,简直熏人。
许问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没一会儿,四个穿着甲胄的军士拉着车,一个个过来“收卷子”。
凳子全部装在一样的布袋里,放进车里一模一样,完全分不出谁是谁的。
车到许问面前,他抬手,也把自己那份放了进去。
“赤身露体,殊为不雅。”
此时在考场外县衙的一座角楼上,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人正皱着眉说。
这人姓唐,是于水县的县令,理所当然科举入仕。他当年考得比较辛苦,总算运气不错,考出来到于水这种大县主治了一方。
徒工试是于水县的大事,他虽然没有当主考官,但各方事宜都需要他来协调,第一天考完,他提前结束了各种政务赶到了这里。
“匠人没有圣人教导,不懂圣人之礼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朱甘棠脾气很好,跟工匠们的关系也很密切,笑着打圆场。
“哼。”唐县令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有得体之人的。”朱甘棠指着下方人群中的一个说道。
要么打着赤膊,要么衣衫不整的人流里,果然有一个穿得整整齐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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