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就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来不了呢?”
“哈哈,谁知道呢。有时候你以为你选对了想要的路,结果走起来会发现它比想象中还要难得多。”
许问突然看了连天青一眼,叫道:“师父。”
“嗯?”连天青面无表情地回应。
“每个时代只有一位天工的意思是,每位天工都有自己所试炼的世界吧?譬如我的是这个……”许问问道。
黄桅之前的话也说明了这一点,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过来看许问的。
“嗯,我不一样。”连天青说。
他就说了这四个字,具体哪里不一样,似乎没再打算说下去。
“唔……”许问也没再问了,心里有点高兴。这至少代表连天青不会离开。
他们下了山,发现山下的雪屋空空如也,有山老人已经不见了。
山洞里的那些画也都消失,好像被他全部一起带走了。
许问心里早有预料,这山上山下的其实还有很多奇妙不可解的事情,譬如七劫碑究竟是谁留下的,最初这个世界是因为什么生成的……但现在,这一切好像都不再重要。
有时候,我们需要问一句为什么,但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赶紧去做才是最关键的。
许问离开五老山,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怀恩渠还在修建中,他要去的地方很多,要做的事情更多。
他渐渐发现,他在这方面还真的挺有本事的。
怀恩渠的建设,推行的是逢春城式的管理方法。
这个方法虽然在万流会议上得到了统一,但要贯彻下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每个时代是有每个时代的特征的,许问这些太过超前了。
所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各地其实出现了很多问题。
但许问每到一处,都能以最快速度找到问题的关键点,让它迎刃而解。
他用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来理顺了怀恩渠所有的关节,让一切变得运转自如。
当然,要建成它不是一两年的事情,而是非常长期的工作,即使主干道完成了,进一步将它细化、应用也是相当大的工程。
但有了这样的基础,一切将会进展得更加顺利,新生的人工渠,将变成大周国计民生的一部分。
在这种情况下,京城召唤了他,给他派来了一支卫队,将要护送他前往。
许问看了发来的密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动身。
东南沿海被巨大的台风席卷,引发海啸,吞噬村庄,死了很多人。
那边台风每年都有,但像这么大的并不多。
这进一步预示了许问之前的告诫,七劫将至,末日将临。
许问当即赶赴前往京城,在那里看见了一些熟悉的人——在五老山上看到过的熟面孔。
他顿时意识到,朝廷其实早就已经意识到了那股势力的存在,早已派人潜入。
一年过去,五老山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世间每发生一次劫难,七劫碑上就会泛过一抹光芒。
这无疑也是对许问的话的一次佐证,朝廷终于下定了决心,发动全民备战抗灾。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他们发动全国之力,进行全民部署,防治已有的以及可能到来的灾祸。
他们布下了一道道战线,灾难随之接踵而来,总是像逢春城的地震一样,被他们恰到好处地拦住。
民众一开始是紧张惶恐的,但渐渐的,他们习惯了这样与灾难同行同止的日子,反过来在中间看到了更美好的未来。
水灾过后,淤积的泥土会成为更肥沃的农田;防治虫灾的时候,抵抗蝗虫的同时也解决了其他的很多虫害问题。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和福总是如影随形,互相包含,很难完全分割。
在许问以前的世界,很多民生科技在普及之前都是军用的,而现在,他们同样处于迫切严苛的战争之中——
许问从留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向整个世界宣了战。
而现在,整个大周在他的手下剧烈地变化着,对抗着那个被宣称已经注定的未来。
在这个过程里,他做了无数的事情,他的声望日益威隆,他跟连林林成婚了——
一件有趣的事情,他们婚礼的很多内容都更偏向现代,譬如请贴,大多都是他们自己写的。
连林林写的时候,许问凑过去看,当时就愣住了。
“你这个林字,不是不喜欢这样写吗?”他问道。
连林林最早学认字是他教的,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很有个性地把林的两个木字写成了独立的。
但现在,她的林左边那个木字又写成了一点,倚靠在右边那个木的旁边。
“我现在觉得,这样也挺好。人和人之间,本来也可以互相依靠。”连林林看着自己的字,微微笑着说。
许问联想到了一件事情,愣住了。
“嗯?我说的不对吗?”连林林没听见他的声音,惊讶地回头。
“不,对,很对!”许问笑了,把她搂进了怀中。
他们结婚的时候来的人比想象中还多,很多没接到请柬的也来了,带了不菲的贺礼。
但婚礼的规模其实不算大,持续的时间也不长,许问实在太忙了。
连林林也忙。
这些年以来,越来越多的女人开始抛头露面,外出工作。
而在此之前,连林林就已经在这个全新的世界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她发生了一些变化,越来越像许问熟悉的那个世界的人了,但她的本质里,仍有很多东西没有变过。
每当许问看见她,与她的目光相对,看见她的笑容,仍然会打从心底微笑起来,如同归乡。
不知不觉中,许问在这个世界渡过了漫长的时间。
一年年过去,他的皱纹开始变多,头发开始变白,精力再不如以前那样充沛。
但他仍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仍然全力以赴,不知疲倦。
然后,有一天,他位于一座城的城墙上,看着下方道路四通八达,上面的人车川流不息。
河水从道路旁边平稳流过,河面船行如织,码头人流如蚁。
绞索、滑轮、正在修建的只有龙骨的船只、上上下下从不停歇的笼式电梯……
近处,屋栋林立,日光洒金。
远方,重山如影,风过长空。
许问望着这一切,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这个世界真美啊。”
此时,他听见了天边传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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