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羽有些意外,好奇地问:“你怎么对十年前这一仗如此有兴趣?”
谢易道:“此战非同小可,直接牵扯时局的重大转折。但四十万宋军惨败于三万金军手下,是不是有些过于不堪了?此战是非功过众说纷纭,先生是此战的重要参与者,因此学生想听听先生的真知灼见。”
刘子羽这次没有拒绝,轻摇折扇侃侃而谈:“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分析富平之战,就需先知道为何要战。富平之战是建炎四年九月的事,但事情的起因要从建炎三年九月谈起。当时金军在兀术的统帅下渡江,一路势如破竹,迫使官家从建康迁杭州,转越州,入明州,十二月乘船到定海、昌国、章安至温州港口,一直到建炎四年五月,金军火焚建康渡江北归,朝廷都处于风雨飘摇的危难之中。”
他的目光一直望着黑漆漆的屋外,尘封的记忆逐渐清晰:“建炎四年八月,王德将军渡江侦查,与金军在召伯埭发生遭遇战,才知金兀术正谋划二次渡江作战。也正因如此,当时刚刚接任陕西宣抚处置使的张浚决定,集中川陕宋军主力向在陕西的金军发动进攻,宣称要夺回被金军占领的失地。金国大为惊恐,立刻调兀术率精锐增援陕西,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陕西当时一盘散沙,五支精锐各自为战,德远(张浚,字德远)二月到川陕,虽竭力促成陕西宋军的凝聚,但短短半年,无论如何也无法训练出一支新军。”刘子羽摇头叹息着说:“我知道德远的想法后就极力阻止,因川陕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仓促出击必败无疑。德远只是无奈地说,他知道必败,但他不得不做。”
刘子羽平静的语气中有一丝哀伤:“宋军果然战败,唯一只得庆幸的是,这一战调动了兀术的大部分精锐转战到陕西,东南防守压力骤减,大宋挺过了最难熬的一个冬天。数万川陕将士战死疆场,也算是得到一丝慰藉。”
谢易低下头,胸口隐隐作痛:“何其悲壮的围魏救赵,川陕将士用鲜血留给了大宋最后一点希望。但我不明白,川陕兵力四十万,且都是宋军西北精锐之师,何以败的如此不可思议?”
刘子羽哼了一声,说话有些激动:“哪来的四十万人马?当时全国禁军总数加起来也只是十万左右,这都是德远故意制造声势的宣传。即使西北兵强马壮的吴璘,到现在也没有十万人马,更不用说惨淡经营的那些年了。川陕把禁军、厢军、甚至乡兵都拿出来,总兵力也只刚到十二万。除掉还要驻守各地的军队,能用于富平之战的兵力不超过五万,这已经是德远能凑出来的人马极限了。”
看到谢易点头认可,刘子羽缓了缓语气,接着说:“但不可否认,富平之战是一个大败仗。老夫总结有五点原因。其一,我军大部分是步军,步军打骑军非常吃亏,并且当时缺少办法抗衡金军的拐子马和铁浮屠,致使伤亡过大。”
“其二,临阵指挥的都统制刘锡调度无方,五路大军几乎各自为战,缺乏协同互助。”
“其三,环庆军统帅赵哲大战期间擅离职守,导致他的防区土崩瓦解,并迅速引发了其他各路大军的恐慌溃逃。”
“其四,金军的战斗经验丰富,作战意志远比我军彪悍,兀术作为统帅身先士卒,当他被围困无法脱身的时候,他手下大将韩常的眼睛中箭,但韩常仍奋力驰援,拼死保护兀术突出重围。富平之战从中午杀到黄昏,经过六次攻防,金军依然保持高昂的士气,宋军与之相比就差太多了。”
“其五,川陕诸军关系复杂,将领之间,将帅之间,帅与帅之间,勾心斗角,矛盾重重。大军头曲端甚至敢对朝廷钦命重臣扣押并夺印,这样的宋军焉能不败?”
谢易马上接话道:“正因如此,朝廷才要立志革新,我此次前来……”
刘子羽忽然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副监军鞍马劳顿,晚宴已经备好,我们现在该去赴宴了,在酒桌上我要敬你三杯,为你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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