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本是长社通往阳翟及京城的必经之地,往常商人如织,车马辚辚,如今却已化作人间之炼狱,地狱修罗场。
蜿蜒曲折的道路中央及其两侧,草丛中、灌木里、大树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五千的伤员及尸骸。
有的被战矛贯穿挂在树上,有的被利箭刺中躺在路中,有的断手断脚,有的血肉模糊,他们不时发出一阵阵哀叫。
他们都是大汉的农民,他们也是家中的顶梁支柱,他们更是太平道征伐天下的勇猛之士。
令人痛惜的是,波才带着三万余人溜之大吉,将他们留给了远道而来的大汉铁骑,现在的他们只是一群紧缚在屠宰场中待宰的羔羊,只是大汉将士眼中的赫赫战功。
他们也只能愤怒和仇恨的看着前来收割战功的将士,他们的双眼中弥漫着熊熊烈火,却又充满着无奈。听着身后远远的传来骏马的嘶叫声,道路两旁寒鸦悲鸣,凉风凄凄,一如他们此时的心境。
战马长嘶,见皇甫嵩和朱儁二人亲领大军到来,曹操急忙跳下马来,上前行礼道:“参见大帅!末将骑都尉曹操救援来迟,还请大帅责罚!”
“起来吧,孟德!”
皇甫嵩点了点头,虚扶了一把,骑在马上扫视着四周:“此役你部三千余人以一当十,歼灭对手三千余人,逼得波才率众逃窜,只有大功,何罪之有?本帅自会上奏陛下为你等请功!”
“多谢大帅!”
皇甫嵩点了点头,双目已移向一旁,直视着曹操身旁的一名骑士,眉毛倒竖目光渐寒,一声怒喝惊得众人差点掉下马来。
“胡闹!战场自古就是生死之地,岂有女子上战场之理?皇甫灵儿,你跑来干甚?你是嫌老夫不够忙的吗!”
众人齐刷刷的望过去,只见那骑士嘴巴一撇,将头盔轻轻摘下托于手中,撕下嘴角上的一缕胡须,甩了甩头发,一头秀发轻轻坠了下来,琼脂玉鼻,柳叶弯弯,却不正是皇甫灵儿?
皇甫嵩一声怒喝,双手按了按太阳穴,压住隐隐即将发作的怒火朝曹操拱了拱手,说道:“孟德,知子莫若父,灵儿的脾气都是老夫宠溺出来的,一路行来可曾受她之气?老夫先待她向你陪个不是!”
曹操讪讪的张了张嘴,刚想上前解释两句,却见皇甫嵩又摆了摆手,盯着皇甫灵儿喝道:“这战场上历来就是刀光剑影戈去矛来,明枪冷箭危机四伏,哪里是女孩子游山玩水之地?老夫军务倥偬,又怎么抽得空来护着你来?立即给老夫滚回雒阳去!”
声音之严厉,众人从未见过。
可惜,这完全就是化了艳妆给瞎子看--白费了那功夫!历来就敢作敢为的皇甫灵儿哪里是他这老爹一句话就吓到得?
皇甫灵儿撅起嘴唇,在皇甫嵩身后扫视了一遍,眼神间却是颇为委屈:“商王武丁妻妇好不就曾率军西征吗?您当初不也是说灵儿可比女中丈夫吗?我皇甫灵儿,纵比不得妇好,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不是没有行走过江湖,谁要您护着?
听说蛾贼势大,您和兄长被困长社十数日,若非两位兄长又不在家,灵儿才不来看您呢?还让灵儿磨了曹都尉好几日!你不愿见灵儿,灵儿自去找寻兄长便是!”
曹操摊开双手一脸苦笑的看着皇甫嵩,若非被皇甫灵儿软磨硬泡,甚至堵在大门上以刀相胁,若非怕伤了如今位高权重的皇甫中郎将的爱女,曹操又如何能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皇甫灵儿悄悄女扮男装混入军中?
倒是王黎,曹操早听说过此人善于洞察先机,趁黄巾贼子打算在邺城造反之机借助一郡之力一举掀翻太平道魏郡根基。文武双全,深有谋略,确非一般世家子弟可比。
入京的时候,王黎已带兵出征阳翟缘铿一面,此次顺便带皇甫灵儿来,心里未尝就没有见王黎一面的想法。可惜,见皇甫灵儿一脸委屈失望的表情,显然王黎此时并不在队伍之中。
曹操望了一眼波才逃跑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皇甫嵩,见其似乎并不着急,心中顿了顿若有所思,试探道:“大帅,波才早遁,如今大军已到,是否安排人员接手,我等立即向阳翟追击,协助王司马等人破贼于阳翟城下?”
朱儁手抚胡须面露欣赏之色,向皇甫嵩道,“听闻孟德有一颗玲珑之心,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义真,既然孟德已知,是否火速进军兵援德玉,毕其全功于阳翟?”
“留一千五百三河骑士于河东校尉,其余人等兵发阳翟!”皇甫嵩长剑一挥,又转向皇甫灵儿气呼呼的喝道,“你王家兄长两个时辰前已驱兵埋伏于阳翟城下,你要见他,就随老夫中军一起出发!”
……
阳翟,东汉颍川郡治也。
秦置阳翟县,汉承秦制。汉高祖按功行赏,封韩王信于此,次年复为颍川郡,属豫州刺史部。
《帝王世纪》云:“禹受封为夏伯,在豫州外方之南,今河南阳翟是也”。后,夏启承其父禹之封位,废除禅让制,开创“家天下”之局面,确立王位世袭,定都阳翟,建立了大夏这个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朝代,并会盟分封诸侯,举行钧台之享。
天已渐渐明亮起来,太阳虽还未出,天边却已出现一道道、一朵朵火红火红的朝霞,将天空染得的通红,像极了昨夜长社城下的那团大火。
想到那团火,波才心头又是一痛,去时雄赳赳意气风发,仿佛中了状元跨马游街的状元郎,归时惨兮兮丢魂落魄,却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https://jiwufengbao.com/book/58249/1861170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