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带着殷红的鲜血穿胸而过,却没有伤及到李蒙的心脏半分。
但,李蒙依然觉得心脏一阵阵的痛,揪着心的痛。他呆呆的看着胸前那把剑,也看着那把剑的主人,眼中充满惊愕和不甘。
赵岑!
昔日虎牢关副将,今日孟津关三大将军之一。
那是他军中的袍泽,那是他战场上过命的兄弟,也是他敢将后背交出去的人。可是如今为何看着他竟觉得十分陌生!
李兄弟,对不住了!
赵岑看着李蒙眼中的悲怆叹了口气,松开剑上的手,默默的后退了一步,与数名亲卫并排而立,一丝痛苦在眸子中若隐若现:“董卓颠覆汉室祸乱天下,举世皆敌。赵某虽不才,却也是燕赵之士,岂可污了这清白之躯?今日愿…”
“今日愿什么?”两列侍卫护着一声戎甲的徐荣走了过来,神色平淡不怒自威,“今日愿将我等不识时务的老兄弟的头颅割下来献给关东联军以作晋升之资?”
赵岑看着徐荣,眼神中的惭愧和挣扎一闪而逝,眼睑上渐渐浮起一丝漠然和杀机:“不错!凡是阻挡我天兵者格杀勿论!”
徐荣缓缓走到李蒙身前,轻轻拍了拍李蒙的肩转过头来,痛心的看着赵岑:“你是否已经忘记了,扶风城下,我们面对数倍的羌胡浴血黄沙,是李蒙兄弟为你挡了一刀?凤祥城中,我们初定叛乱城中却还有很多的叛贼,又是李蒙兄弟替你挨了一记冷箭?”
“当然没忘!”赵岑举起手打断了徐荣的话头,冰冷的看着李蒙说道,“而且我还记得除了扶风城下和凤祥城中,还有当年在青峰峡谷,李蒙将军也救了我一次。李将军,我说的可对?”
李蒙撑着随军大夫的手缓缓走上前来靠在徐荣身旁,看着赵岑点了点头。
“你不否认便好。那么,李蒙将军你可还记得,雁门郡、碧水湖、榆林县和李家坳?”
“不错,我还记得,你也救了我四次!”
赵岑讥讽的看着李蒙:“所以说,你实际上还欠我一命对吗?”
李蒙神色黯然,脸色越发的苍白,却依旧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还欠你一命,今天你也可以拿去!”
“赵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当初扶风城下李蒙将军的奋力一扑,哪里还有你后来的雁门郡、碧水湖和榆林县?”不顾李蒙的拉扯,徐荣霍然站在李蒙身前喝道,“这些年你我兄弟数人追随相国戎马倥偬,血染沙场,你救我,我救你,我们的血都快融在一起了,你还能分得清吗?”
“确实分不清了!”
“既然分不清,那你为何还要选择背叛?”徐荣目光如炬看着赵岑,眼中的利光仿佛要刺穿赵岑的心。
赵岑冷笑一声:“为什么?这需要为什么吗?董卓图谋不轨,谋害少帝挟持新君,杀害那么多忠直的重臣和无辜的百姓,我等拨乱反正替天行道,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说真话!”
“这难道不是真话吗?”
“这是真话,但却不是你的心里话!”
“真话?真的心里话?”赵岑沉默了半晌,忽然哈哈一笑,嘴角挂起一丝讥诮,“假话伤人,真话伤心,大帅要赵某说真话,赵某倒是敢说,只怕大帅听
不得!”
“只要是真话,你敢说,本帅就敢听!”
“好,既然你要我说,那我就告诉你!”赵岑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一缕黯然挂在脸上,“赵某出生燕赵起身凉州,从十七岁从军至今十余年,征程不断,也从未再回过家乡。
我阿翁离世,我不在家;我阿母离世,我不在家;我家乡遭遇黄巾之乱,全村父老被贼子屠杀殆尽,我也不在家!我付出了一腔热血和亲人的生命,我又得到了什么?
昨日一战,浮桥上血浪滚滚,孟津渡岌岌可危。可是董公呢?我拼死效力的董公呢?胆小如鼠,不思坚守,连夜灰溜溜的滚回雒阳城,却留下我等数万兄弟以血肉之躯去抵挡关东联军的赫赫兵锋!
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王德玉唱出了我等兄弟的心声,可是我们奉为主上的主公他知道吗?他不知道,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是想做皇帝,想把龙椅上的那人掀下来自己坐上去。
所以,他现在的心目中只有杨彪、荀爽、黄琬、马日等一干老臣,他现在的心目中也只有门阀、高第和世家。我们陪他打天下的这一帮武将呢?不是狐疑就是猜忌。
跟着他,我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跟着他,我同样也看不到天下的太平。我已经累了,甚至已经怕了,怕我还没有给我赵家留下血脉就莫名其妙的替人挡了刀锋。这些天来,我只要一闭眼,我阿翁、阿母和父老乡亲的面容就会在我脑海中闪现。”
当兵吃皇粮,说起来固然不错,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的去考虑了他们的所想和他们的亲人呢?
看着赵岑黯然却又疯狂的眼神,徐荣突然一阵心悸,愁容堆上面庞,眸子中也有了些许的悲哀之意:“如果你要率众投敌,本帅绝对不会反对,但是你为何要行刺李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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