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心洁眼瞅着黄晟意进了门,把协议书往他跟前一撂:“我已经签好了,你有空就签个名吧。我约了章律师,后天下午两点钟谈论具体财产分割事宜。不过你的财产我不要,我只带走我的陪嫁。”黄晟意迅速拿起协议书扫了一遍,啪地拍到桌子上,吼道:“你能不能不提这件事!”莫心洁背过身去:“我跟我妈联系过了,过几天我去上海和她同住。”黄晟意跳起来,一把揪过她:“这么快?工作找好了?就不能缓两天?”莫心洁摇摇头:“票都定好了,总不能反悔吧。”黄晟意忽然恼了:“你总是自作主张,从不顾及我的感受。”莫心洁的眼中闪着寒光:“家丽的肚子不能再等了。”黄晟意的心凉到了极点:“你怪我?你终于表现出一点人性了。”莫心洁的眉毛一挑:“我只是痛恨我自己。”黄晟意几乎跳起来:“翁家旭死了,他死了,纵使我们再做不成夫妻,你就不能对我亲热一点吗?总是一副敬而远之的神态,我受不了。”莫心洁掩面:“你以后好好待家丽,你会重新找到幸福的。”黄晟意一跺脚:“不要提家丽,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想甩开我,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硬邦邦的女人!我们一天没离婚,你就仍然是黄太太,即使离了婚,你还是事实上的黄太太!”莫心洁泪流满面:“这样对家丽不公平!”黄晟意嘿嘿狞笑:“我不管,我只要我想要的。你甩不开我,不管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你都别想摆脱我。”莫心洁讶然:“你喝多了。”黄晟意的脸颊发红,但是双眼炯炯有神,投射着理智的光彩。他没有发疯,他想用极端的方法毁灭他心中的愤怒。他在折磨自己。莫心洁后退了几步。黄晟意扑上来,很麻利地扛起莫心洁。莫心洁出乎意料地呼吸急促起来。她没有抗拒,只是迎合着黄晟意的疯狂。她也在疯狂,她似乎把一生的时光都浓缩在这一刻了。她想让黄晟意记住她的身体,也把他的身体刻在脑海里。她拼命释放着身体里的激情,然而她的眼角却不争气地流着泪水。黄晟意伸出舌头舔了舔泪水。他的脸色阴沉。
电话铃欢快地响起来。莫心洁盯着黄晟意,她的手却把他抱得更紧。黄晟意一把扯掉电话线。电话那头的翁家丽吓了一跳,呆愣了几分钟,忽然抓起外套就往外跑。不大功夫,她就来到黄晟意的门口。她没有急着摁门玲,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又绕到窗前。窗帘掩得很紧。大白天地放下窗帘,原因只有一个。翁家丽咬着嘴唇,飞奔到正门口,咚咚地踢门。黄晟意踢拉着拖鞋出现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残酷的笑。翁家丽拨开他,冲到卧室里。莫心洁盖着被子,却裸露着肩膀,瞪大了眼睛毫不畏惧地看着她。翁家丽撒腿就朝她跑去,她的手接触到被角,却被黄晟意捉了去。黄晟意平淡地说:“不关她的事。”莫心洁伸出胳膊,从床头柜中取出烟,熟练地点上,浅笑道:“我们后天就变回单身贵族了。”翁家丽的腿发软,顺着床沿蹲了下来。她的声音颤抖:“你们离了婚还会这样吗?”莫心洁瞅了一眼黄晟意,有些酸意地说:“我很快就走了,不会干扰你们的生活。”翁家丽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黄晟意。黄晟意拉起她:“我们出去吃饭。”翁家丽短促地笑了一声:“晚上你在哪儿过?”她的眼中充满了威逼。黄晟意拍了拍她的脸颊,抚慰地说:“自然在你那儿。”莫心洁猛地扔掉烟,黄晟意敏捷地拣起来,往嘴里一塞,挽住翁家丽:“走吧,有什么好看的。”翁家丽敌意地扫了一眼莫心洁。她的眼光不经意地落在她圆圆的肩膀上。她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莫心洁比她珠圆玉润。她的心隐隐作痛。黄晟意搂住她的肩膀,微微一笑。翁家丽的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两人分别落座。翁家丽特意选了个角落,以便不被人打扰。黄晟意点了菜,把抽剩下的烟头摁碎在烟灰缸里。翁家丽盯着他略略发黄的指头,心酸地说:“你烟抽得太多了。”黄晟意淡淡一笑:“戒不掉了。”翁家丽的语调尖锐起来:“每当痛苦的时候就拼命地抽?人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忘记过去吗?你折磨了我这么长时间,该有个尽头了。”黄晟意捏住她的手:“我一直在努力。从得到他死讯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轻松了许多,我知道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翁家丽怪怪地笑了一下:“包括你们的婚姻?当然,也许还包括嫂子的归属。”黄晟意抽了一下:“我们的婚姻已成定局。许映秋有别的想法吗?她的陪嫁可够丰厚的。”翁家丽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很快就会另嫁他人。一个人的死亡带来了几个家庭的剧变,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忽然抓住黄晟意的手腕,脸上泛出些许红色:“你很喜欢她的身体?你舍不得的婚姻里是否包括有这个因素?”黄晟意的脸抽搐起来。他别过脸,掏出一支烟又想抽。翁家丽夺过来,一把扔到地上,碾得粉碎。黄晟意揉了揉鼻子。翁家丽逼迫的眼光一直追着他,他不得不开口:“是的……这是婚姻生活必不可少的。可这正是让我痛苦的根源。我不知道该怎样发泄心里的郁闷,我想揉碎了她,最好是我们碎在一起。”翁家丽抽泣道:“那我呢?你在我身上发泄得足够了,该回归正常了吧。”黄晟意摸了摸她的脸颊,爱怜地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从头开始。”
许映秋推开门,翁雪雁正呆呆地望着翁家旭的遗像。许映秋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有些酸涩地说:“你想爸爸了?”翁雪雁默默点头。许映秋忽然觉得嘴唇发干。她倒了杯水,拼命喝着。翁雪雁拉住她的手:“妈,爸爸死得冤枉,你一定要为他报仇。”许映秋心头一震,脱口而出:“警察有没有找过你?你提供线索了吗?”翁雪雁一直摇头:“没有。他们一直问我爸爸是不是干了坏事有仇家,我打他们,他们还不停地说。妈,爸爸是好人,他不会干坏事。”她拿起小熊,难过地说:“这是我生日的时候爸爸送我的,我看见小熊就想起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许映秋抱住她,轻声说:“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以后你和我一起生活,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翁雪雁忽然严肃起来:“妈,你会不会给我找个后爸?”许映秋的脸色煞白:“你为什么这样想?”翁雪雁愤愤地说:“黄浩威的爸爸妈妈闹离婚,姑姑插在他们中间。黄浩威恨死姑姑了,他说不认姑姑做妈妈,他说是姑姑破坏了他的家庭。他也恨他爸爸,他爸爸太花心,整天和姑姑泡在一起,不大管他。妈,我不要后爸,我怕他不喜欢我。没有谁能代替得了爸爸,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许映秋抚着她的头:“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好不好?我心里很乱,我想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生活。”翁雪雁现出愁容:“妈,我们以后是不是没有漂亮衣服穿了?黄浩威说爸爸有钱买衣服,爸爸不在了,我们没钱了。”许映秋莞尔一笑:“谁说没钱?以后漂亮衣服多得是,让黄浩威羡慕都来不及。到你睡觉的时间了,快去刷牙洗脸。你明天去找黄浩威吗?记着按时回来,不要玩得忘了时间。”
罗心雨几乎是怀着极大的仇恨敲了敲许映秋的办公桌:“罗总有事找你。”许映秋头也不抬:“我没空。”罗心雨鼻孔里哼出冷气:“好大的架子。你以为是我爸爸约会你呀,不是!你的工作出了问题,抓你去训话!”许映秋漠然站起来,低头往外走。罗心雨嘟哝了一句:“攀龙附凤!”许映秋听见了,不过没有理睬她。她的嘴角荡漾着些许笑容。谁说以后会没钱?这不是有人主动送钱上门了吗?让不让他进门,可要看钱财的多寡了。转过弯,避开了罗心雨的视线,许映秋仰天舒了口气,恨恨地自言自语:“你何尝不想从你爸爸那儿搂钱花,倒说我攀龙附凤。我是想攀龙附凤,是想挡你的财路。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甚至打我也好,我做定你的后妈了!”
罗飞扬整理文件的手随着许映秋的到来而停了下来。许映秋淡淡地坐了下来,静等着他的诘难。罗飞扬的额头很亮,就象他梳理的头发一样,给人一种一尘不染的好感。他四十五岁了,可是看不出老来,谈笑风生之间那股神奇的风采凸现着他的个人魅力。许映秋喜欢这种魅力,她更喜欢罗飞扬对她的痴恋。每天一束鲜花,这份情谊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挡得住的。现在翁家旭腾开了位置,他的追求开始公开化。这倒让她有点为难。
很意外的一枚戒指跳到了她面前。许映秋细细端详了一番。标准的南非钻戒!许映秋的心湿润了,她拿起戒指把玩着。罗飞扬的眼角漾着幸福,声音很优美:“喜不喜欢?”许映秋微微一笑:“漂亮倒是很漂亮,喜欢嘛,也有那么一点点。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玩这种把戏了。家旭尸骨未寒,你这样做,我很难做人。”罗飞扬原本紧张的心松弛下来:“这我能体谅。我不逼你,我只希望你肯接受我。”许映秋摇摇头:“比我条件好的人多得是,凭你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何必执着于我?我还有孩子,不适合你。”罗飞扬爽然一笑:“二奶我包得起十个八个,可是配得上我的气质的只有你一个。蒙娜丽莎为什么美?因为她有成熟妇人的风韵!”许映秋嫣然一笑:“你太抬举我了,不过我喜欢。”罗飞扬喜道:“你这是表示接受我了?”许映秋笑而不答。
门外的罗心雨听得一肚子气。她悄悄回到办公室,拨通了翁家丽的电话。翁家丽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只是重复了一句:“这么快?”罗心雨因为计谋得逞而洋洋得意:“他们早就有一腿了。我想你也不愿意你哥哥在天之灵不得安宁吧。”翁家丽沉默片刻说:“我自会处理。”
放下电话,翁家丽犹豫了半晌,才磨磨蹭蹭地来到许映秋家里。许映秋显然很欣慰:“你肯帮我忙了?”翁家丽微微偏着头:“丧事办得差不多了吧?”许映秋凝视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好半天才说:“就剩下亲友吊唁了,你不得不出面。”翁家丽尖酸地说:“罗飞扬会不会来?”许映秋的脸发赤,强装镇静地说:“他怎么会来?”翁家丽冷笑道:“完成交接仪式嘛。”许映秋气得直发抖。翁家丽咬咬嘴唇,独自坐下了。翁雪雁开门进来,见了翁家丽并不打招呼。翁家丽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说:“你不去见见你后爸吗?”翁雪雁脸色大变。许映秋狠狠瞪了翁家丽一眼,也尖刻地说:“有功夫你多和黄浩威沟通沟通,别到处乱撒气。雁子,小威呢?怎么不叫他上来坐坐?”翁家丽站起来。许映秋讽刺地说:“家旭的丧事你还参加不参加?如果你不想露面,我可以把你从翁家除名!”翁雪雁饶有兴趣地在一旁观战。翁家丽赌气又坐下了:“我始终都姓翁,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只是有人以后可能不姓翁,还是先考虑把她除名的事吧。”翁雪雁现出几分狐疑。许映秋让她进房,一拉翁家丽:“还是谈论丧事吧,这是首先要解决的大事。不过你的婚事也该考虑了,过两天肚子现出来了,不大好看。”翁家丽急了:“你怎么……”许映秋忽然有些酸涩地说:“这我自然看得出来。他们什么时候签名离婚?”翁家丽扭过头去:“明天。也许离不了。”许映秋紧张起来:“他这么不负责任?”翁家丽的话尖锐起来:“你们谁没有背着过去的包袱?我只是个工具罢了,没有利用价值了,该被丢到一边了。”许映秋的脸发青,揪住她的手:“你什么意思?他当真在利用你对付家旭?”翁家丽烦躁地扔开她:“他根本就舍不得莫心洁!他们根本就不避我,仿佛我是个多余的人!人死了,可是同样让人不得安宁!”许映秋抽搐起来:“他不会不肯跟你结婚吧?闹得这么大……”翁家丽气急败坏:“他是达到目的了,可我没法见人了。不行,我得看紧他,不能让他们再接触!”她的眼中闪出莫心洁的肩膀,恨得牙痒痒。肩膀下面又是什么样呢?能让他迷恋至此!除此之外,她同样贤良淑德,可为什么吸引住他的始终只是莫心洁?
在章律师的主持下,莫心洁和黄晟意正式离了婚。莫心洁低垂着头,看不出她的表情。章律师收好协议书,问道:“财产你们不分割,孩子由谁来抚养?”莫心洁答得很快:“他抚养。我要去我妈那儿,孩子不宜跟着我。”坐在一旁的翁家丽重重地哼了一声。黄晟意恼怒地瞄了她一眼,她恨恨地回看着他。章律师盯着黄晟意:“黄先生意下如何?”黄晟意平淡地说:“我们商量的结果本来就是孩子归我,不过她要求能随时看到孩子。”翁家丽忍不住又开口了:“既然舍不得,何必要走?何必要推掉孩子的抚养权?”莫心洁扫了一眼黄晟意,黄晟意呵斥道:“你不要插嘴!”翁家丽恼恨地站起来:“你们用不着一唱一和地挤兑我!一个使眼色,一个冲锋陷阵,配合得很默契嘛。”莫心洁冷然站起来:“你还是咨询一下再婚方面的法律问题吧。”翁家丽赌气坐到黄晟意旁边,莫心洁幽然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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