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佩铃满腹心事地推开家门,忽听里面有炒菜的声音。她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迅速冲到厨房。谢发才熟练地挥舞着锅铲正炒得欢,看见她进来,有些惶惶然,动作也慢了下来。薛佩铃象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谢发才连忙关了火,把她搀了出来,同时拿眼角瞄了一眼萌萌。薛佩铃心领神会,勉强打起精神去看萌萌做作业。谢发才趁机赶回厨房。
萌萌的神色有些躲闪,还有些胆怯。薛佩铃抓过她的作业本迅速翻了翻,把本子一撂,气不打一处来。到处都是叉叉,萌萌的作业一塌糊涂,考试结果可想而知了。萌萌吓得撒腿就跑,薛佩铃懒得追她。打过不止十次八次了,结果都是一样,倒不如想个妥善的办法解决她的吃饭问题。她靠着桌子慢慢想着,皱着眉头,没有发怒的意思。萌萌胆大了些,悄悄凑过来,一把抽去作业本,躲到一边去接着做。薛佩铃忽而问道:“萌萌,你喜欢做什么?你将来总得有一技之长,我不可能永远罩着你。”萌萌回答得非常快:“跳舞。”她说完就又胆怯起来。这有点不务正业的味道。她偷眼打量着薛佩铃。薛佩铃陷入沉思。跳舞跳得好同样能挣到钱。职业不分贵贱,只要你能把握住做人的原则。萌萌低下头翻着书时不时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可是薛佩铃知道她所写的多半是错的,她从小学习就不好。也许她本来就不擅长学习文化知识吧,她模仿能力强,喜欢活动,不是能静下心来钻研数学题的人。她自己当年何尝不是这样?上课听讲如同腾云驾雾,但是到了舞场上,只要稍微看两遍,马上能原样跳出来。只可惜没能坚持下来,否则今天一定不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的情形。可是当初妈妈反对,甚至找到学校领导来阻止她跳舞,只为了想让她安心上课,结果课没上好,舞也没学好,要文凭没文凭,要特长没特长,沦落到当打字员看别人脸色吃别人话柄随时可能被炒掉的悲惨地步。萌萌不能再步她的后尘,她必须保障她的生存技能。薛佩铃凑到萌萌面前,萌萌本能地打了个哆嗦。薛佩铃怜爱地摸了一下她的头,温和地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学习?你听不懂老师讲什么,无论怎样努力?”萌萌欲言又止。她怀有戒心,她怕这是个陷阱,她怕薛佩铃不能接受。薛佩铃微微一笑:“这还需要考虑吗?我以前就不爱学习偏爱跳舞,如果你执意想学跳舞的话,我支持你进舞蹈学院,但是必须学有所成,而且必须完成这九年义务教育。”萌萌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薛佩铃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缓缓地说:“你好好想一想你适合做什么,我不强迫你。做作业吧,我不打搅你了。”
谢发才蹑足潜踪回到厨房,望着做好的饭菜发愁。薛佩铃的想法让他吃了一惊。如果真的送萌萌去学舞蹈,那么家里的开销势必增加许多。依他们的收入能否承受得起这笔不小的花费?薛佩铃走进来,脸色阴沉,说话更是没好气:“愣着干什么?做好了就往外端呀。”她只字不问别的,谢发才毛骨悚然,端起盘子就走,被门槛拌了一下,差点连人带盘子摔个大马趴。薛佩铃板着脸,没有说话。
一顿饭吃得谢发才直冒冷汗,头也不敢抬。尽管薛佩铃和萌萌有说有笑,他不得不插几句助长气氛,但是他不记得自己都说过些什么,直到萌萌欢快地说她要去同学家玩,薛佩铃没有应声,他才大着担子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说:“别回来太晚了。”薛佩铃扫了他一眼,他扭过头去假装咳嗽。薛佩铃严肃地问:“是去毛毛家吗?”萌萌忽而没了笑容,支支吾吾了一声,低头扒拉饭。薛佩铃把汤盆往她跟前推:“喝点汤吧,小心噎着。毛毛家是不是有家庭影院?音响效果很好,正适合跳舞。”萌萌忽而又变出笑容,抱住薛佩铃的头往她脸上亲了几口,快乐地说:“妈,你真好,我爱死你了。”谢发才愣愣地看着她们,心头的愁云越来越密布。
萌萌吃过饭就出去了,谢发才洗了碗,往沙发上一坐,抓起遥控器就想看电视。薛佩铃抢过遥控器,逼视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又失业了?才干几天哪,怎么就不要你了?”谢发才的脑袋耷拉着,有气无力地说:“比我条件好的人多得是,我自然就被踢出来了。我得参加培训班,否则什么工作都做不长。”薛佩铃揉揉眼睛,谢发才以为她哭了,连忙帮她擦眼泪,却被薛佩铃挡了回去,怨恨地说:“都是你没本事!”谢发才惶恐道:“是,我没本事,以前没好好学习,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萌萌的事……你真打算让她去学跳舞?”薛佩铃尖利地说:“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她能念完初中就算谢天谢地了,还指望着顺利念完高中?拿着初中文凭去社会上混,只有两种结果。长得漂亮得被人欺负,给人当情人,长得不漂亮得被人压榨。萌萌不能走那样的路,我得给她安排好后路。”谢发才象犯了错误似的小声说:“花钱太多了。”薛佩铃瞪起眼睛狠狠地说:“你给我想办法去赚钱!”谢发才缩起脖子,一声不吭地躲到沙发一角。薛佩铃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又说道:“快要考试了,我怕萌萌再不及格就会留级,得给她请个家教应付一下。你写些招聘启事贴出去,应该有不少人来应聘,看价钱合适不合适再定。”谢发才嘟囔道:“现在的大学生要价都很高。”薛佩铃一拍桌子:“请什么大学生!高中生就行了,只要能及格,别的咱也不奢望!你明天再出去找找工作,别再这么早回来做饭。我不需要你做家务,只希望你堂堂正正地做个男子汉养家糊口!”
几天后萌萌兴奋地跑回家,带来一个不那么让人兴奋的消息:“我想跟蔡老师学跳舞。她看过我跳舞了,她很喜欢我。”薛佩铃一头雾水:“哪个蔡老师?”但她随即就醒悟了:“歌舞团的?”萌萌得意地说:“自然了,她可是资深舞蹈老师,她不但教出来的弟子一个个成了主角,她年轻的时候还参加全国比赛,拿过好几次一等奖。那么多人一起跳舞,蔡老师只看中了几个,其中就有我。她还问我愿不愿意跟她学跳舞,我说问一问你们再定。蔡老师因为我没有立刻答应而遗憾,我也挺遗憾。妈……”她这拖长声调的字眼儿把薛佩铃的心搅得翻江倒海。光听萌萌的叙述就知道这位蔡老师收费一定不低。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就无法再反悔,倘若以后当真跳上了主角,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谢发才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心越跳越快。薛佩铃看着萌萌期待的眼光,不得不答应了。萌萌高兴得又跑又跳,薛佩铃苦涩地喘着气,暗暗算起了账。谢发才低声说:“积蓄还有一些……”薛佩铃没精打采地说:“难道都用上?一旦有个大病小灾的,怎么应付?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你不是上培训班了吗?什么时候结束?”谢发才垂头丧气地说:“短的也要二十天。上培训班的人很多……”薛佩铃冲他啐一口:“没本事!”谢发才讪讪地缩到一边。以前的和谐生活再也回不来了,经济条件一变,人的心态马上变了。如今的他在薛佩铃眼中是个窝囊废,可是在不久前她还亲昵地称他为宝贝!他们的婚姻还能维持多久他不敢想像,但是这么不死不活的生活也让他憋闷得难受。
总经理助理辞职了,这件事在公司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继位的人理所当然是吴述。凭着这些年来他和姜伦在公事方面的默契合作和深厚的私交,吴述也得到了姜伦的首肯,陡然间更拽起来了,走起路来更加挺胸抬头。吴述的职位空缺,许多人的眼睛开始往这儿盯。吴述的态度很暧昧:“一切由总经理定,我什么都不知道。”然而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狡猾光芒分明告诉人们他什么都知道。人们议论纷纷,焦点集中在新任秘书必定是女性,因为吴述在草拟招聘计划,文秘一职虽然没有限定性别,但是依姜伦的爱好和吴述的溜须拍马,必定会引进女性,而且极有可能是大学生。薛佩铃慌神了。一旦有了合适的应聘人选,自己的饭碗就要砸了。蔡老师的高昂学费怎么交?没用的谢发才至今还没有找到工作,也许他再也找不到工作了。以后怎么办?薛佩铃无助地抱着头不住地挠着。吴述从她身边走过,敲了敲桌子。薛佩铃惊恐地看着他,但是吴述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刻毒,他仿佛在注视一个普通的员工甚至陌生人。薛佩铃的心突地沉了下去。这不是好兆头。通常夫妻俩的感情破裂后,经过争吵到无话可说的步骤,面临的就是离婚了。如今吴述的态度这么平静,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表现。也许他早算准了她必定会离开,不再拿她当敌人看待了?
谢发才仍然在炒菜,手法越来越熟练。他还包揽了洗衣服、打扫房间的活儿,他实在是无事可做,他变成了标准的家庭男性。薛佩铃看着他,忽然说道:“现在社会上出现了男保姆,而且很受欢迎。依你的条件,应该不难应征,而且中选的几率挺大。”谢发才不能肯定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暗含讽刺,不便做出什么反应,只得装作没听见。薛佩铃叹息道:“我知道你听见了,只是不敢吭声罢了。其实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心里闷得慌,想找人发泄一下。莫心洁有男朋友了,是个文化人,正配得上她。老姜死了心,但是对她还很器重。人家是人才嘛,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又拿着高工资。我就惨了,怕是连工作都要丢了。人跟人真是不一样呢,打娘胎里出来就分好了命运,谁都改变不了。”谢发才突如其来地说:“萌萌说学费一个月一千块钱。”薛佩铃几乎吓傻了:“把我卖了也掏不出这笔钱来!”谢发才不满意地说:“什么老师嘛,简直是吃人的野兽!不跟她学也罢,反正跳舞也跳不出多大出息。”薛佩铃没有吭声,但是脸色发青。谢发才不敢再说话了。
晚上萌萌回来的时候精神很好,在屋里转来转去展现着优美的舞步。谢发才瞅着她,直咬嘴唇。薛佩铃亲昵地问道:“吃饭了吗?给你留了饭了。”萌萌快活地说:“我们和蔡老师一起吃的。”看着她陶醉的样子,薛佩铃就知道无可挽回了。她朝谢发才使了个眼色,两人借口买东西,一起出来了。
谢发才一路无话,薛佩铃也懒得说话,只是不断地想着对策。大时钟敲了八下,把两人都敲醒了。薛佩铃咬着嘴唇,盯着谢发才幽幽地说:“有什么办法吗?”谢发才不住地摇头。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轿车,伴着酒店的灯红酒绿,显得特别诡异而富丽。薛佩铃诧异道:“这是老姜的车。”谢发才羡慕道:“好漂亮的车。”薛佩铃瞄他一眼,不乐意地说:“你永远也买不起这样的车。”谢发才局促不安地看着地面。
姜伦搂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酒店里出来,脚步有些不稳,看来是喝多了。吴述紧跟在他们身后,提着大袋小包,应该是他们疯狂购物的成果。他虽然累得弯下了腰,但还是不住地拍马:“高小姐,要不要再买点东西?这些衣服很快就过时了,得多准备几套。”姜伦从兜里掏出一叠票子往高小姐手里塞,但是酒上了头,他一晕乎,手一抖,票子掉落下来,洒了一地。吴述马上俯下身拣,并且把票子在大腿上码整齐,方才递给高小姐。高小姐眉开眼笑地把票子往挎包里一扔,冲吴述一飞眼:“姜总醉了,还是扶他回去休息吧。”姜伦语无伦次地说:“不回去,我还要玩……”吴述殷勤地说:“老总,路口那儿新开了家按摩院,老板我认识,保管给您找个手艺最好的师傅。您这周总是伏案疾书,我看见您不住地按肩膀,想来很痛吧,正好放松一下。”
薛佩铃不屑一顾地走开了,谢发才讪讪地跟着她,低声说:“有钱人就是这样,有两个臭钱就出来泡妞,觉得自个儿很了不起似的。其实有什么呀,不就那么回事嘛,家里外面有什么区别,偏要出来扔钱,也不怕得艾滋病!”薛佩铃气道:“你连艾滋病都得不起呢!”谢发才赔笑道:“咱也不想得,守着你这个好老婆,我哪儿都不想去。男人哪,还是穷点好,手里没了钱,想花心都没资本,只能围着老婆团团转。女人不就怕老公往外跑吗?这多好,不用监管就老老实实的。”薛佩铃气极而笑:“你还贫穷有理了。”谢发才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不然怎么办?穷日子富日子都是日子,都得慢慢过。”薛佩铃数落道:“萌萌的学费穷日子交不起,再慢慢过还是交不起。要不你拿把菜刀去拦路抢劫?你那胆小样儿,怕是抢人不成反被人抢了。要不去偷?你反应迟钝,身手笨拙,被捉住了还不是一顿暴打?守法不守法都没法过日子了。”谢发才苦涩地说:“有多少积蓄?对付一阵子总可以……我们还在赚钱,不至于就吃不上饭了。”薛佩铃气道:“倘若我的工作不丢,自然可以动用一下积蓄,怕就怕我也要被挤掉了。老姜恨我呢,当初吴述跑来花说柳说劝我跟了老姜,我没有答应,那时他就恨上我了。他宁可把那个臭高小姐弄到身边养着,也不愿意再容纳我了。哼,吴述拉皮条时的嘴脸总是那一套!”谢发才幽幽地说:“他也是为了生存。工作难找,能有个饭碗就算不错了,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人格、尊严是要讲,可是有条件限制。饭都吃不上了,还穷讲究什么。”薛佩铃恨恨地瞪他一眼:“不讲尊严,你去作牛郎啊。我不管你,你只要拿回钱来就行!”谢发才苦笑道:“你看你,又说这种话了,好端端地发起火来。回去吧,萌萌找不到咱们要着急了。嗨,她的舞衣舞鞋还要花钱呢。钱,钱,总是没完没了的钱!”
萌萌正在看电视,听见门响,连忙跑来开门,还没等薛佩铃说话,她就伸上手了:“妈,给我两百块钱,我明天要买衣服,别的同学都有了,就我没有。”谢发才不满地说:“明天家教给你补课。”萌萌有些吃惊:“补完课我就出去买衣服,晚上要上课。”谢发才气道:“你学习怎么没这么大劲头?吃喝玩乐你最在行!”萌萌不高兴地鼓起嘴。薛佩铃疲乏地说:“我那件红色外套口袋里有钱,你去拿吧。”萌萌得意地冲谢发才一伸舌头,飞奔而去。谢发才更加气道:“一点都不知道挣钱不容易,整天胡乱糟钱。”薛佩铃叹息道:“难得她有兴趣做一件事,只要能坚持下来就好。学费什么时候交?”谢发才愤愤地说:“这个月底。‘同学都有了,就我没有’,假如交不起学费,她是不是再也抬不起头来?”
高小姐赫然出现在公司里,身边吴述陪伴着,给她详细讲述着公司的各个部门。每个人都惊异万分,但都装作看不见。薛佩铃的心悬到了极点。她只知道高小姐来了,她要回家了。人们都有心思谈天说地,各自卖弄着口才,只有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人们的话语变成嗡嗡声,在她耳边响着,她渐渐晕了,颓然窝在椅子里,嘴唇发白。
下班铃响过很久了,薛佩铃才慢慢清醒过来。人们都走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她勉强支起身子,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步地往外挪。谢发才冲了进来,满脸惊惶。薛佩铃惊异地看着他。谢发才跑过来,扯住她的手说:“怎么啦?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薛佩铃无力地摇头:“不过是没劲罢了。你怎么来了?”谢发才怯生生地说:“我忘了带钥匙,就来找你。别人都走了,我等不到你,索性进来看看。萌萌不回来吃饭,怕是要跳到十点钟。”薛佩铃边走边说:“九点半你去接她,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工作找好了没有?”谢发才立马蔫了:“没有……”薛佩铃脾气顿时暴躁起来:“饭桶!”谢发才默默地低着头。
在大门口他们碰上了吴述,他破天荒没有和姜伦在一起。吴述打开车门正要进去,看到薛佩铃点了点头,又瞅着谢发才,眼中有一丝蔑视。谢发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老土而肮脏。他不敢再抬起头,只管拉着薛佩铃走。薛佩铃显然也因他而感到羞愧,也低了头紧着往旁边闪。姜伦挽着高小姐突然出来了,吴述赶过去点头哈腰。谢发才偷眼看了两下,被薛佩铃扯住呵斥了两句:“看什么看,还嫌不够丢人?”
吃过晚饭,薛佩铃收拾好衣服去洗澡。卫生间的门虚掩着,谢发才拖完地,把拖把往里放。透过迷漫的水雾,他看到薛佩铃白白的胳膊。她的皮肤还象刚结婚时一样细腻而富有弹性。这些年过去了,她并没有怎样改变,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生丽质吧。他自己却老了许多。谢发才站在镜子前,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小眯眯眼和高颧骨。他长得实在是寒碜,能娶到薛佩铃是他的福气,他配不上她,她本应该嫁个很有本事能供她锦衣玉食的男人。谢发才叹着气,眼前晃动着高小姐白白的胳膊。她的皮肤不如薛佩铃光滑,她的五官也不如薛佩铃灵气,她的身材更不如薛佩铃匀称。她只不过是年轻娇媚罢了。谢发才的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吓了一跳,打了自己两个巴掌。他不能出卖薛佩铃,他曾经在心里发誓要一辈子爱护她珍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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