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开了饭,张正周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餐厅。餐桌中间明晃晃地放着一盆螃蟹,他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眼睛偷偷飞快地瞄一眼螃蟹,又迅速收了回来。许映秋早看到了他的馋相,示意阿姨给他剥了螃蟹吃。张正周连忙说道:“大家一起吃,一起吃。”许映秋笑道:“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们平时老吃,吃不了多少。吃过饭你们自由活动,我们都很识相,绝不会呆在身边讨人嫌。”张正周忙说:“阿姨说笑了,不过我倒是很想回学校看看。毕业的时候小雨没有回来拍毕业照,全班同学都很遗憾。虽然她没有和我们一起毕业,但是毕竟同学一场,还是很想念她。有几个同学留校了,听说小雨回来过,很想见见她,总碰不到合适的机会。择日子不如撞日子,干脆就今天去碰个头,叙叙同学情谊。”罗飞扬微微一笑。这算是官宣他们又在一起了吗?许映秋叹息道:“说起同学情谊来,我们那几个老同学也好久没见了呢。前些天家丽住院,晟意忙得前脚不着后脚,心洁的婆婆离婚,小慧的老公出轨,闹得不可开交,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难得凑到一起叙叙旧。想当初彭小慧嫁的多好啊,人人都羡慕她,谁能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顿螃蟹宴吃下来,吃得张正周肚子都圆了。吃过饭,他心满意足地站起来。罗心雨把车钥匙塞他手里,亲热地说:“你开车。”张正周收了车钥匙,摸了摸肚子,苦笑着说:“先消化一下把,实在是撑的不行。”罗心雨娇嗔道:“让你吃那么多,半辈子没吃过螃蟹。今天尽情玩,明天可要开始工作了。有没有脸面不是靠我,而是靠你的能力。不过你要定期检查身体,周医师是爸爸的好朋友,就找他好了,只要跟他的秘书预约就行了。”
强子死乞白赖地送了两万块钱过来,芸儿妈妈冷着脸一言不发。芸儿假装没看到她的冷脸,坚决地说:“强子家的条件就是这样了,这是他的诚意。他若没有诚意,连两万块钱都没有。我铁了心要和他结婚,肚子再也等不得了。我想给孩子一个家,强子会当个好爸爸的,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芸儿妈妈嘴角歪了歪,把芸儿叫进里屋,劈头就是一顿教训:“你有脑子没有?他家只有两万块钱?蒙谁呢?你当我什么不知道啊。我什么都知道,强子家本来是不宽裕,但是也没有穷到只拿得出两万块钱的地步。他家有老宅,对外出租,每月按时收着租金。他爸是泥工,凭手艺吃饭,随便打扫一下犄角旮旯,都能扫出多少钱来。你对他家有多少了解?强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跟你哭穷,你就放宽要求,一步步地往险境里跳,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那个婆婆的主意,她那张脸在我跟前一晃,我就知道她是什么人。肚子大了是不是?这些年了,她家可有诚意上门提过亲?可有诚意给过彩礼?可曾催过你们赶紧结婚?可曾对你喜爱过?反正耗的是你的青春,耗的起变成大龄剩女,你还挑什么挑,乖乖进他家的门,耗不起你另嫁他人,他也不吃亏,白玩这么多年,贴进去多少钱,也不见你给你爸买过什么好酒,白灌进他的肚子里,跟喂了狼有什么区别?好嘛,一年一年地拖着,硬生生拖到怀了孩子,你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嫁进他们家。不嫁也可以呀,他有什么损失?换个人照样给他当免费的保姆,你拖着孩子能干什么?生不生都是你的负担,都是我们的负担!年纪不小了,怎么就不多长点心眼,幼稚的可笑!你以为你很伟大,一切都是为了爱情。屁,爱情算什么,哄你养着他的说辞罢了,嘴里蹦几句好话,就把你哄得团团转,恨不得掏心掏肺。怎么不对你爸妈掏心掏肺?我们对你总比强子对你好吧,是少过你吃还是少过你穿?一个男人把你迷成这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人家图的什么!图你长的漂亮?就你这长相,满大街随便拉一个来都比你强。掏空了你的钱包,看他们还拿你当回事!趁早给我把孩子打了,多得是条件好的,有钱有房有车,日子过得不愁吃不愁穿,生个孩子,做现成的少奶奶,不比跟着强子强?找对象不能光看条件,可也不能光靠爱情啊。爱情能当饭吃?爱情只能让你饿肚子。况且强子爱你吗?别跟我说他爱你你爱他,其实就是你爱他他不爱你,爱你能拖你八年,始终都不肯结婚?我手里可是攥着好几个小老板,只要咱一放话,立马房子车子票子都给你。感情可以培养嘛,谁能保证长期相处就没有感情?就你和强子那样,自以为有爱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吗?今天爱的死去活来,明天斗的死去活来,我可是见得多了。别相信爱情,钱才是最保险的。”芸儿气得脸色发白,恨恨地说:“我谈了几年恋爱,你们就反对了几年,总是拿各种各样的老板来烦我。你看看他们那样儿,有靠得住的吗?不过就是有点钱罢了,他有钱能给我花吗?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留着一手?别人的钱是别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赚的钱才是自己的,用起来才心安理得。我和强子一直没有结婚,那不是经济条件不允许吗?强子不愿意靠家人养活,他想靠自己,难道有错?彩礼是强子费了多大劲才凑出来的,那是他的钱,用来交彩礼他心安理得。他家有多少钱跟他有多大关系?家里凑的钱说白了还是我们俩的债务,我不愿意负债过日子。我跟你们掏心掏肺,我倒是想掏心掏肺,可是得有个掏心掏肺的理由啊。你们打麻将的时候可曾想起过我?我中学的时候你们嫌照顾我麻烦,逼我住校,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在家里的时候有过多少温情的交流?你们总是自顾自地忙生意,哪里有时间好好关心过我?掏心掏肺?我掏不出来,没有那份心境!强子对我好,我认定他了,这辈子非他不嫁。钱反正就这些,我们马上去领结婚证,以后我过得好与坏,我都自己承担,不会怨恨任何人!”
芸儿气恼地从家里跑了出来,强子紧跟着追了出来。他的脸上隐隐露出喜色,当然芸儿看他的时候,他迅速地作出一副难过的神情。芸儿默默无言地回到家,强子妈和强子交换一下眼神,强子微微朝她点头。强子妈心生欢喜,端了饭出来,边吃边说:“你们把证领了吧,反正是迟早的事。肚子越来越大,过几天我陪芸儿去做个产检,总得确保胎儿健康嘛。家里的钱要规划一下,芸儿的营养最是重要,好吃好喝的都得先保证她充足,强子你多送几分外卖,多拿点钱回来。都是当爸爸的人了,总要有个爸爸的样儿。芸儿肯嫁给你,那是你的福气,可得好生珍惜。”芸儿心中暖暖的。到底强子家里人对她还是很好的,缺失的爱终究在强子这里得到了补偿。
第二天上班公司里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悄悄议论着新领导。芸儿好奇地凑过去,原来他们在羡慕张正周。小玳微微笑了一下,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芸儿低声说道:“张经理是什么来头?好像很有些底细。”小玳淡淡地说:“他的底细得从五年前说起,不过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该你的谁都抢不走,不该你的守也守不住。你的事情怎么样了?”芸儿开心地说:“领证了,总算是有了结果了。”小玳没有从她的语气和眼神中看到失落,在没有得到父母认可的情况下,她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意愿。不过她工作不了多久了,她很快就要生孩子去了。
下班以后小玳去接小玟,小玟看起来心情不错。从牢笼里解脱出来,正式面对外面的大千世界,既紧张又兴奋。小玳带她放下东西去学校看了看。小玟憧憬地看着里面宽阔的操场、高大的图书馆、密集的楼群,欣喜地说:“我要在这儿度过四年的时光,我要在这儿追逐我的梦想。姐,毕业以后我要象你这样进大公司,做一番大事业。”小玳微笑道:“好好学习,以后总会有所作为。抓紧在学校的一分一秒,德智体全面发展。听妈说小珲本来要来,是你极力阻止住了。”小玟气道:“她想让小珲来玩,自然是一分钱不出的,还不是你全部负担。凭什么啊,负担着他们的生活,还要负担小珲游玩。他的衣食住行应该是他们负担,什么时候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我知道你不容易,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什么忙都没帮上,完全是你自己挺过来的。”小玳微微转过头,暗自神伤。
回到家,小玳带着小玟去吃牛排。小玟看看价格,悄悄地退缩。小玳淡淡地说:“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手头有点钱,可不得及时享受。”小玟忽然说道:“妈很想知道你有没有对象。”小玳冷笑一声说:“想知道有没有机会发财吧。”小玟笑道:“她想套我的话,我什么都没说。别说我不知道,就是我知道我也不会说。小珲和女孩子走的很紧,可不是好兆头,我真怕哪天出事了。也许妈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盯上你了。”小玳急道:“他才多大啊,不认真念书,净走歪门邪道!爸妈挺骄傲吧,他们一向拿小珲当作骄傲,他什么都好,我们什么都不好,就因为不好,所以只能当垫脚石,把小珲垫高了,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小玟忽而神秘地说:“姐,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呀。”小玳莫名其妙地说:“没有啊。”她很是奇怪小玟的八卦,但是她很快明白她的态度了。唐俊山神奇地进来了!小玳有些惊奇。牛排的价格不菲,他向来都很节省,怎么会来这儿?小玟伸手要招呼他,小玳一把拉住她。罗心雨和张正周随即进来了,笑嘻嘻地凑过来。罗心雨搂住小玳的肩膀亲昵地说:“我们看着你进来,悄悄地尾随过来。妹妹来了也不吭声,想撇开我们单独行动啊。”小玳微笑道:“很平常的事,用不着到处宣扬吧。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是喜气洋洋,别在我面前秀恩爱,把你的喜气攒起来,躲到没人的地方再释放。”罗心雨笑道:“心里泛酸呢,孤家寡人的只剩下妹妹相陪了,放着现成的人不配对,更待何时?”小玳无奈地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幸福还不够,还要撮合别人都成双成对。”罗心雨抿嘴一笑:“幸福不幸福就看你的态度了,不过今天真是有喜事。小唐升了车间主任了,可不是一桩大喜事?”小玳朝唐俊山伸出手说:“恭喜,可是值得庆祝。正好小玟考上大学,双喜临门,不如一起庆祝吧。”
餐厅外面闪过一个身影,小玳眼角瞥到了,心下一紧,放下叉子就追了出来。强子穿的西装革履,和一个女人挽在一起。两人歪七扭八地走着,他忽而亲热地亲了那女人一下,分明带着调笑。小玳心凉了。芸儿怀孕期间强子居然出来偷吃!也许这八年他一直在偷吃,也许他靠不止一个女人养活。随后强子妈出现了,对那女人的态度很是亲昵,远胜过对芸儿的冷淡。看她的表情,她显然对强子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很熟悉很奉承。这个女人凭什么吸引强子的注意力?自然是有钱。强子是个很现实的人,没有利益,他绝不会扑过来。他要维持精致的生活,又要拥有合法的孩子,因此选择了脚踩两只船的欺骗模式。那个女人知道芸儿的存在吗?也许知道,她不在乎,她用金钱买青春。可怜芸儿还在家里苦苦地等着他回去,等着他尽爸爸的责任。
唐俊山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从她愤慨的眼神中隐约猜出了强子的身份。他冷笑一声说:“两万块钱的媳妇果然不值钱,我嫂子别看带着前房儿女,在家里的地位可不低。当然,我哥给的彩礼其实还是用到他们自己身上了。我嫂子可有主意了,收了彩礼分给她爸妈一部分,其余都留在她手里,和我哥一起经营果园,收入还不错。她没有娘家兄弟,有时候给她爸妈一点生活费,我哥也不大管。赡养老人是应该的嘛,反正她给的不多。她很有分寸,懂得我哥的底限。她怀了孩子了,我妈想方设法知道了胎儿的性别,女孩,她高兴地睡不着,”唐俊山苦笑一声,接着说:“她养大了两个儿子,早就烦儿子了,有个孙女正合她心意。我们都笑她忘记传宗接代了,她倒看得开,家里就这么个果园,男孩女孩都可以打理,又不是什么重体力活,谁都能上手,况且就算是有重活要干,可以请人做嘛,不就是钱的问题。时代变化了,人的观念也与时俱进了,我妈那么个顽固的老太太,居然变得通情达理了。她年轻的时候,可是以生了两个儿子为荣的。我嫂子和她相处的不错,别人都夸她们是和谐社会的代表,要颁发证书给她们。”小玳听他说完,嘴角微微上扬,俏皮地说:“你在暗示我吗?”唐俊山眼睛望着天空,淡淡地说:“我只是闲聊几句我家的情况,开心的事情和朋友一起分享,也是功德无量。我妈经常问起你……”他的话到此为止,留下无限的遐想。小玳轻轻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她应该念叨晓蓉。”唐俊山立刻说道:“我们早就分手了,谈的快分的快,我不喜欢受控制。我妈下周六生日,我得回去一趟。”他嘴里说的平静,眼角却盯着小玳。小玳沉默了。他再一次发起了攻势,他的追求到底有几分诚意?眼瞅着张正周和罗心雨修成正果,他也想要一份温情吗?茫茫人海中,谁不需要一份体贴一份陪伴?大家离开家进入社会,心中怀着憧憬也怀着恐惧,面对未知的将来,都渴望着能够依靠的肩膀。来一场互相依赖的恋爱也未尝不可,从恋爱走进婚姻,中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不如抓住实实在在的眼前,以后的事随遇而安吧。小玳恬淡地说:“我刚好有空。”唐俊山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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