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子病危,望陛下能允臣于家中照顾臣惟一之子。臣有负皇恩,万死不得其咎。’”李沐蓁一字一句道,“这是民妇的夫君于辞官信中所言。终归是无人料到吧,这一辞官信乃是赵泓亲眼看着民妇的夫君写下的。七年前,赵泓以宴请县令为由,于宴上令一侍卫舞剑而起,那一剑抵在了我儿王旭洲的脖颈上,我夫君又如何能不听从赵泓所言,请命辞官?”
“若是真有如你所说的鸿门宴,那侍卫舞剑,为何不直指王清彦,却是要以其子为目的?”刘庆盛眸中闪过一丝轻蔑。
宫钰神色间有些叹息,人有软肋,赵泓将这一点看的极为通透。若是那剑抵在了王清彦脖颈上,王清彦坚定清傲,绝不会就此妥协,甚至会鱼死网破。可若是以其子为要挟,要其妥协,简直是轻而易举。
刘庆盛为官多年,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理。可这一朝廷暗流里的理终归是无法是拿到明面上来谈的。刘庆盛是在以为官之理压制李沐蓁。
可这为官之理未尝不能逆用。权力之大,受到掣肘便不会少。
宫钰笑了笑,斗笠遮住了她那双自始至终都薄凉的眼眸,她道:“赵泓大人尚未来京兆尹与李氏对峙,刘大人却似是笃定了李氏所言未虚般,处处加以质疑,草民曾听家兄,赵泓大人与刘大人似同是颍川郡之人,想必刘大人是顾念着同乡之情,才如此罢。”
若是公事沾上了私情,官吏便是唯恐避之不及。毕竟,当今陛下最为忌惮的便是为官之道有失偏颇,何况,此乃刑事重地,京兆尹府。
刘庆盛闻言,脸色霎时便难看了下来,“放肆,区区一介草民竟敢插手京兆尹府审讯冤案,来人,将此人押下去!”
“昔有嘉文帝,设击鼓鸣冤,冤案未减,却是数载未有一人击鼓。微服私访时,才知,不是民不愿击鼓鸣冤,而是不敢忤逆官吏,不敢击鼓。便下诏,击鼓鸣冤须广纳民意,若有知冤情者,便可上前诉说,于此,被历代皇帝延续至今。莫不是,刘大人已经忘却这道旨意了?”宫钰依旧是微微笑着的,她缓缓道:“或是,刘大人认为,区区旨意而已,陛下不知,便可随意而为了?”
江子瑜此问可谓是用意颇深了,若是忘却了旨意,则是不敬于陛下,若是随意而为,便是蔑视皇权,不忠不义。风黎川沉吟了须臾,却听得宫钰低声道:“何况,京兆尹大人尚未说话,刘大人便欲派人将草民押下去,不知道这可否是,方才您所言的僭越之罪?”
江子瑜已经看透了京兆尹府人心不一。风黎川心内叹道。
刘庆盛盯着宫钰,他袖下的手已然是青筋突兀,可他却强压了下来,勉强笑道:“本官不过是觉得此冤颇为蹊跷罢了。”
宫钰依旧是微微笑着的,她的视线重落在了那南月玉钩上,那双眼眸于斗笠的乌纱下明灭难测,是一望不可及的深渊。
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她也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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