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当他什么客,是人家今天想吃嘛。”叶秀枝嘟起嘴,洒起了娇。
“好,好!”周家英温柔地笑笑。
叶秀枝又说:“要说做鱼,我妈做的最好吃!放点酱油、醋,多给点水腌菜,吃鱼冻,多放点辣椒!算了,辣椒还是少放点儿吧。”
水腌菜是农村过冬的一种咸酸菜。那时农村冬天没什么青菜,家家户户就腌的有大白菜和小白菜。有的腌多了吃不完,第二年清明节时缸里还有。甚至,有的腌菜没腌死,第二年开春后竟然复活,在缸里抽苔开花的也能见到。
“知道,继良江南长大的,不像你爷俩爱吃辣椒,他这次回去估计好久没吃辣了。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真回来,这条鱼我都煎了,烧好,他要是不回来呢,我们吃半条,留半条尾巴给他,他要是明天回来,吃鱼和鱼冻冻也可以。”
娘儿俩在厨房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搭嘴说着话,灶堂里瓦罐里的鸡汤也煨香了,汤汁翻滚着。
厨房外面有了动静。陈继良喊着伯母,一手拎一个行李包,又肩背一个包和一个军用绿挎包进了门,看架式应该是直接先到这里,没回学校宿舍。
叶秀枝喜了,连忙拿搪瓷杯子倒了热水涮一下倒掉,又重新倒好水,端给他喝,又快步出门去学校喊叶校长回来吃饭。
菜摆上桌,叶校长拿出一个小酒盅放在陈继良面前,又从神龛柜里拿出一支玻璃瓶装的牌子酒,说:“过年你是第一次来,也喝点酒。”就作势要拧开瓶子上的铁盖,要给陈继良倒酒,继良连忙制止,说:“我不会喝,叶校长,我真不会喝。我喝白开水就好。刚才伯母在做水腌菜烧鱼,那个味儿比我妈做的雪菜小黄鱼还要好吃,闻着就觉得饿了,我要吃三碗饭呢!”
一句话,大家都笑了。叶校长也不客气,换了一瓶没标签的散酒,拔出橡胶塞,为自己倒了一小杯。他用的杯子是一个小搪瓷杯,专门喝酒的。用久了,有的地方掉了瓷,杯子上面印着一个头扎毛巾的农民冲着大家笑,旁边是“农业学大寨”的标语。
陈继良是这个生产大队唯一的知青,大队起先安排他在一户成分好的贫农家里居住。他到小学工作后,搬到小学办公室后面建的几间空屋子中。这几间空屋子原就是为单身教员准备的。叶校长当年建学校时考虑到单身教师的生活问题,在办公室和教室侧面搭了几间偏屋,有共用的厨房、厕所。校外还垦有一片空地让他们种菜,能够自立生活。
陈继良在湖北老家农村生活的有一年多了,他学会了怎么在农村过日子。在他晚年,生活条件相当优越,但对年轻后辈大碗大碗地倒掉剩饭剩菜仍然觉得可惜,看到了总要说几句。因为他深刻地知道食品粮食来之不易,农民说一粒米十滴汗,种粮食要有72道工序呢,倒饭是有罪的!但他和“夫人们”晚年都有“三高”,他尤其是血糖较高,害怕患上糖尿病,不能也不敢多吃主食。每餐都有剩菜,剩菜的亚硝酸盐含量高,容易致癌,也不利健康。孩子们嘴挑,不吃剩的,如果剩的都是他们老家伙吃了,就是对自己本就“三高”身体的不负责,按理是宁可浪费也不能多吃呀。但真一碗碗地倒了,他又舍不得,看到心疼,就会要求家里保姆花样多、分量少,说做了的就要吃完。但家中孩子们的胃口大小是变化的,他们有时吃得多,有时不想吃。甚至有时临时在外有事不回家吃饭,也忘记了通知一声。为此,他常为吃饭和倒饭菜的事与孩子们嚼舌头,生矛盾。
当知青时,他看到很多农民都是攒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鸡蛋,才上一趟街,换回盐、煤油之类的生活用品,以及孩子读书用的作业本、铅笔什么的。家长一般对孩子们学习要用的东西不敢省,除非孩子们不上学,上不起学。因为贫穷,许多家里的男孩子读书到小学毕业就辍学务农,而有些女孩上两、三年的小学,能识写几个字、会算数以后就被拉回了家,这在当年农村很常见。
陈继良不明白的是,偏偏那时还鼓励生育,认为人多力量大,越穷“生产力”越高。至于计划生育,那是陈继良回城考上大学之后的事。此后,计划生育与改革开放一样成为基本国策,成了刷在农村土墙上的大字口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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