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马书香已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了。
马知元的老家只剩下两位老人过生活,幺妹马知芬出嫁已两三年了,生了两个女儿,正不受夫家待见。
叶秀枝在大队部旁的中学上班快满三年了,她教的是思想政治课程,这课越来越来不好教,那时的政治经济体制改革变化大,学生们的思想也是越来越复杂,有时让她当老师的也不知怎样去教好了。她是可以教语文的,但语文老师一般要当班主任,班主任虽然工资和在教师中的地位稍高一些,但她的孩子张灵活最初要喂奶,断了奶后又很调皮,乱跑乱动乱叫嚷,家里瞎婆婆照看不来,就接受了校长的安排,当了工作轻松一些的政治老师。
那时,张志雄一家热切盼望的亲孙子还没有生,甚至叶秀枝连怀孕的迹象也丝毫没有。
表面生活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对一些细部而言,早已惊天动地,天翻地覆了。
例如,马家的老二马书乐已读到当时小学的最高段——五年级了,虽然看起来他只是一个小男孩儿,却已有了喜欢的女生,那女孩就是坐他前排左边的,叫周燕丽。这小姑娘名字有丽,在马书乐看来长的也名符其实的漂亮,白白净净,一双大眼如水汪汪的黑葡萄,一笑有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还不对称,也就更迷人。每天上学、放学,他们都走同一个方向,经常能碰到,马书乐就多拿眼瞟她,偶有两目或四目相对时,马书乐就做贼似的连忙目光躲闪了,心口一个劲地嘭嘭的跳。
那根本不叫初恋,而叫原力初醒,连觉醒都算不上。他只是萌动了对异性的审美和具有了性别差异的意识而已,但也正是这初醒,已足够让少年书乐的心海荡漾,有如涛天巨浪一般。这大概是因为年龄比同班同学们要大一或两岁的原因吧,多年以后,他自己这样分析。
有一次,周燕丽不知为何请了一天假,马书乐就六神无主,梦游一般,一天无精打采。好在,次日周燕丽就正正常常地来了,还对他有了一个微笑,让他饥饿之中得到一杯热糖水一般,寒冷之时受到热风吹拂一样,周身通泰了。他甚至自问,如果三五天不见周燕丽,她有生了重病或是怎样,我是否还能吃得下饭?是否也会生病呢?
不久,周燕丽真正病了,据说是患了肠炎,连续两日没来,马书乐竟然就牵肠挂肚,忧心忡忡了。尤其是在第二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一路愁肠百结,恨不能找到她的住处,敲开门去探望一下,跟她说说话,哪怕两人对视一笑,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惜的是,他只知道她家在沿江边的一个小胡同里,多次在她身后目送她扭动小屁股和腰肢走着,或者一跳一蹦地拐进那个小胡同。但具体是胡同里的哪一栋房子、哪一层几号房,他却一无所知。总不能进胡同里胡喊乱叫她的名字“周燕丽”吧?那多没面子呀,或者她妈先听到答应了出来问呢?我该怎么说?想到这里,他放弃了。好在,她第三日上学了,马书乐又恢复了活力,把弄清她到底住那个胡同的哪一栋、哪一层几号房的念头忘到爪哇国了。
当然,马书乐的这点儿事相比于成年人的变化,相比于社会的变化,根本就是小水池里的波纹相比于大海的惊涛巨浪,但对他而言,却是值得重视的成长。
几年间,马知元夫妇和孩子们在春节、清明,以及妹妹出嫁等日子,也回过几趟老家,但不是全家人都回去,如果全家都回,仅路费就是一项很大的开支,兴师动众的也不方便。
马知元的单位已在原三层楼的对面新建了一排平房,都是面积不等的统子单间,办公用房和员工宿舍不足的问题亟待解决,这一溜十多间的平房就是解决方案。马知元家住地下室几年了,何况马家小儿子之死与住地下室太封闭有关联,单位就照顾他,这一排新房中就分给了他家一个大一点的单间。
马家两代人五口人,就将房子中间立墙分隔,分成里间卧室和外间客厅,而客厅其实也是孩子们的卧室。好在单位里有公共卫生间,并且默许住户们在房前的屋檐下烧炉子、炒菜做饭,因此没有厨房、厕所占室内面积。虽住得十分挤,但好歹能搬出地下室,对马家是一大福音了。
这年春节初一,马知元夫妇俩计划先到调动户口的恩人张队长家拜年,下午再搭车回老家看望爸妈,免得挤。张队长年前新结了婚,她是张队长老家农村一个离异了的女人,据说离婚的主要原因是她没能夫家生下一男半女。张队长白净而富态的新婚老婆叫牛彩秀,这是马氏夫妇第二次见面,上一次是张队长结婚摆酒宴的时候,当时他们忙着,没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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