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自己娶了个这样聪敏的夫人回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糊弄过的,酱生把额头贴在青阳的手背上,趴在她膝头靠了一会,道:“吴家毕竟根基浅薄,爹除了几门姻亲之间的结交是过了明路的,在朝中绝不与其他重臣来往过甚,虽有权力在手,却是一朝可卸的。我年资尚浅,即便想帮着太子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可岳家不一样,你哥哥这些年虽然面上和太子寡淡了许多,但实际上你我都清楚,他心里是有计较的。岳父大人平日里虽然鲜少与我们提及储君,可他为人正统,这些年又愈发谨慎。对太子偶有褒奖之语已是难得,太子生性聪慧平和,文武皆通,不说开疆扩土,做一个守城之主总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四皇子,生性太过薄情狠戾,可做孤狼,却难为群狼之首。”
青阳捧起酱生的脸,轻声道:“我知道你与哥哥一向赏识太子,可这你话到底是何意?你也说爹爹这些年越发谨慎,哪怕会淌这趟浑水呢?”
“今时不同往日,你别忘了,北国小王还在京中,城中势力繁杂,但这浑水里的涡旋动向未必不能看清。”
见酱生目光坚定,知男子胸中总有几分家国情怀,青阳不忍再阻他,只将他的手牵过在按在自己的腹上,叮咛道:“等你回来。”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只这一句话,酱生几乎要投降了,他飞快的在青阳脸颊上亲了一下,快步的走了出去。
青阳让人跟了几步,得知酱生是直接离去的,又匆匆往郑令意院里去。
她有些忐忑的说了酱生的盘算,担心郑令意会埋怨她不加以阻止,郑令意却只是默了一会,像没听到这话似的,问青阳要不要吃点心。
为人妻为人母怎么可能不担心,郑令意看起来平静,却心神恍惚,居然吩咐绿浓要一碗桂圆羹来,青阳虽喜欢吃桂圆,可眼下她怀有身孕,吃不得桂圆。
绿浓愣住了,郑令意也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道:“那,那就来一碗玫瑰奶酪子吧?”
青阳点点头,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郑令意,却发觉自己心里也空空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罚与酱生每日都让人回来报平安,可于女子来说,不过是稍感安慰,该担的心一点不少。
这一日又挨到了傍晚时分,落了零星的一点雪,云团儿连伞都懒得打,兜帽一拢,提着个小食盒子就来了青阳院里。
等到了院里才发觉豆花和白糖糕也跟来了,云团儿赶了几回赶不走,就让人拿了厚蒲团来放在廊下,豆花和白糖糕蜷起身子,旋成了一个圆。
云团儿来陪青阳过这一夜,两人都睡不着,跟落松和百合聚在一处。
落松和百合坐在小杌子上,落松闲时手里总是在缝衣裳,说是给孩子的,青阳让她分给下面的人做,她总是不肯。
因着云团儿在女红一事上没有天分,莲子和百合都是郑令意特意调过的,针黹功夫都不错。
落松与百合商量着走针和配色,声音低低的,仿佛催眠的细雨声。
百合捏着火钳,时不时的翻弄一下炭盆,炭盆里焙着榛子,云团儿闲时就喜欢吃这个,郑启君总是掐算着她快吃完的时候,紧着就给送来最好。
云团儿捏着毛笔在胡乱画些什么,青阳以为她又画些什么‘蒸笼里头好大个肉包’之类的玩笑,瞥了一眼,画得却是一个怀里抱鱼模样喜庆的胖娃娃。
既合时宜,又不合时宜。今年这个年关,有些难过。
“外院的厨房这几日都没熄过火了,咱们家人口简单,可上上下下总有百来张嘴等着吃饭,可今日城门却关了。”云团儿细细勾勒娃娃的眉眼,眸中平静却有隐忧。
青阳安慰道:“幸好库中米面不缺,前几日庄子上又刚送过,鲜货是没有了,还不至于吃的清苦。午后我帮着娘亲拟了吃食单子,即便不买,半月总是足够的。”
“舅舅还让人送了好些干货,我不怕饿着。”云团儿勉强玩笑一句,又道:“娘亲精神不好,我让绿浓姑姑烹了安神茶,方才看她喝了我才来的。”云团儿
“熬夜巡视自然辛苦,吃食上不可怠慢。”青阳懂云团儿的意思,只怕朝局动荡,京中不安分。
吴家家宅的位置闹中取静,并不起眼,青阳倒是有些担心陈府,三房人住在一块,占了那么大的一块地儿,想不打眼都难。
这一夜的雪本以为积不起来,没想到却越落越大,夜深人静时院里传来一声闷闷的折竹之声,吓了两人一跳。
落松报了消息回来,她脸上带着点宽慰的笑意道:“只是院中的几株紫竹折了。”
青阳的心头却‘砰砰’狂跳起来,几乎气闷,倒在云团儿怀里缓好一会子,才平稳住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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